第一百二十二章 君臣博弈

皇上一身绛色龙纹外袍，头发用墨玉簪子束起，未戴金冠，眼下有些许青丝，显然是像刘公公方才说的那样，昨夜宿醉未曾休息好。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来人赐座。”

明将军看皇上虽然精神不佳，但显然心情不错，又是让人给他看座，又是沏茶送上点心，显得极为亲切。

他也不加推辞，毕竟在殿里站了足足一个时辰，这可比在军中操练一日还要累。

明将军刚刚坐下片刻，就听上首之人温声道，

“听闻爱卿等候多时了，可是有急事？”

明将军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抱拳，

“老臣不敢，实则是有一事困扰许久，今日特来请皇上恩准。”

“哈哈哈，能困扰爱卿许久之事，朕也十分好奇啊。”

明将军对皇上的打趣讪笑几声，在心中把早已准备好的话，一字不落的说出来，

“启禀皇上，近来边关安稳，邻国和睦，百姓乐业，实则南荣之幸。”

明将军顿了顿，继续说道，

“老臣驻守边关多年，愈发觉得力不从心，唯恐不能稳固江山社稷，臣思虑良久，唯有辞去大将军一职，还请皇上恩准。”

说罢，明将军双膝跪地，深深低下了头。

这次请辞，他做足了准备，是认真的。

良久，才听见上位皇上的声音响起，

“明爱卿，你可是在怪朕给你女儿赐婚北元？”

明将军一直没有听见皇上回话，刚想抬头看看情况，闻言急忙把头低下去，语气惶恐道，

“皇上圣明，臣不敢。”

“按理说，你虽是护国将军，立下战功无数，但你女儿的婚事也轮不到朕来指，若说是指给朕的儿子也就罢了，偏偏是指给北元，你可知道是为何？”

明将军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一直以为是皇上想要以此试探他的态度，更加之若是真促成这桩婚事，就可以连带卸下他的军权。

毕竟，兔死狗烹的道理，他不是不懂。

所以，赐婚那日他急急进宫请辞，也是为了表明忠心。

但是如今，皇上再度主动问及此事，倒让他有些看不明白了。

“老臣愚钝。”

皇上在这时突然冷笑一声，眼神中满是探究，

“那是因为这指婚的圣旨，是北元慕亲自来求的。”

“什么？”

明将军猛然抬起头，瞪大了眼睛。

这一桩桩事件到底是从何时开始，让他看不明白了？！

“苏音”回府，他不是没怀疑过，这里面有当今圣上的手笔。

后来，四皇子带着羽林卫包围明府，想用一支簪子就定了明府的罪名，他却还以为是四皇子对筠儿的报复。

想来他一开始就错了，自古高位之人忌惮手握军权的武将，也是常事，他怎么会觉得，自己凭着开国时的那些功勋，便可保无虞了？

这一桩桩的事情，都是上位者的阴谋，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爱卿？”

明将军毕竟只是个武将，心思自然不比文臣细腻，此刻他的心事情绪全部写在了脸上。

听到皇上的声音，他赶快地下头，做出一副全然不知的神情。

这件事可大可小，北元质子亲自求娶大将军的女儿。

若是传扬出去，自然可以编排他早就与北元有所往来，通敌的罪名下来便是抄家灭族。

若想化小，则可以把责任都推到两情相悦上，但是那样的话，明青筠的名声就更差了。

早先追了四皇子多年，现在又与北元质子暗通曲款，以后，教他的女儿如何能在人前立足。

不行，这两个理由他都不能用。

“臣惶恐。”

“不知爱卿惶恐何事呢？”

“小女自幼顽劣，做出许多荒唐事，更是曾多次公然对四皇子表明心意。”

明将军说到这，重重地叹了口气，

“老臣也是没有办法，谁叫小女自幼没了娘，平日里实在是不忍苛责。皇上刚刚说起赐婚一事，想来是其中多有误会。

听闻北元八皇子曾在京郊马场，公然和四皇子叫嚣，很多人都在场，他甚至是背地里还曾多次给四殿下使绊子。

那日去府中宣读赐婚圣旨时，臣也在，二人言语间确有不睦。

想来，这求娶一事，不过是两个年轻人之间斗气，北元皇子以为以此便可让四皇子难堪，只是没想到皇上竟然欣然答应。

小女的性子老臣知道，这会子，他指不定如何后悔呢！”

明将军一口气说完这许多话，连口喘息都不曾，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半分都不敢看皇上。

谁说武将没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