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梦魇
“……”
“……”
“人类啊……脆弱的孩子……”
“他们哭诉……如羔羊般,匍匐在……脚旁……”
“……不会拒绝……的臣民,一如母亲……”
“……的诅咒……他们所向披靡,却在痛苦中……”
“不死的兵卒,终向……举起屠刀……”
“……”
“人类啊……残忍的孩子……”
“……”
远古的呓语在山洞中回响。
嘶哑粗粝,像是用锉刀在打磨生锈的祭器,无悲无喜地倾吐被尘土湮没的旧事。
随着声音的缄默,被无尽黑暗吞噬的山洞出现了微弱的光亮。那是一方清澈的水潭,散发的幽幽荧光照亮了水潭一侧的石壁。
漫长的时间磨去了铁镐开凿的痕迹,满墙斑驳的彩绘沿着荧光焕发了往昔的色泽,于死一般的沉寂中展开残缺的故事卷轴。
壁画正中,一位被抹去面容的怪异之物高坐于群山间踞有白蛇的王座,下方龟裂的土地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蚂蚁,他们手持似是长矛的棍子,尖锐的一端对向了王座上的怪物,像是要完成什么伟大的壮举。
荧光流动,当潭水的波澜自下而上涌过整面石壁,壁画上的蚂蚁齐齐高举手中的武器,成千上万柄锐利的长矛刺入了怪物的身体。
黑色的血液淌下王座,祂向蚂蚁们伸去的蹄爪被武器贯穿,直至无法动弹。
他从蚂蚁们布满黑纹的面部看到了仇恨与疯狂,但在怪物身上,他感受不到任何愤怒与将死的绝望。
怪物轰然跌落王座,流不尽的黑血注入大地,如洪水般吞没了四散溃逃的蚂蚁,吞没了石壁上的所有。
王座上的白蛇悲伤地阖上金瞳,当他以为黑色将主宰一切时,一朵暗红的花悄然自怪物心口的骨血生出。
其后的彩绘毁坏了,但他迫切地想知道那被利石磨去的部分究竟隐藏了什么。
滴答,滴答……
空荡的洞窟中回响起液体滴落的声响。
像是为了替他解惑,被鲜血浸染的怪物从颓败的壁画中走出。
祂的躯体瘦弱枯槁,没有应存的威严,延伸出了五条长满绒毛的下肢,好似山羊的蹄子,支撑上身的同时,拱卫簇拥着颈上的一颗人类头颅。
人头面目神异,神情慈祥,金色的横瞳蓄满血泪,一滴滴坠入潭中。
“无需恐惧……死亡不过虚影。”
“来吧——来吧……吾最后的孩子……”
在柔和的白光中,羊蹄化为人手,怪物化作高大的女人,将他如婴儿般抱起。
她摘下了心口盛放的暗红花朵的最后一片花瓣,轻轻放入他的口中,他注意到那是一只男人的手。
“苦痛加诸汝身,赐汝以永……”
奇异的祝词在女人的胸腔中轰鸣,吟诵。
在她冰冷的怀抱
中,恐惧与疼痛很快盖过了探寻之心。
他试图挣脱死死箍住他的臂膀,却在挣扎中发现自己早已失去了人类的双手,取而代之的是为黑纹缠绕的羊蹄。
他向水潭望去,满池黑色的血液浑浊黏腻,却依旧如清水般忠实地映出倒影。
倒影中没有女人,没有少年,只有那怪异之物,和祂怀中的小小羔羊。
怪物温柔地抚摸着羔羊初生的犄角。
一如母亲抚慰着她怜爱的幼子。
……
浑身被冷汗浸湿的少年猛地从床上坐起,看向自己的双手。
他这是第几次做这个梦了?
-
简单冲了个澡后,云苓拖着鼓鼓囊囊的行李,敲开了阁楼的门。
昨晚白术没回不卜庐,大概又是去哪个很远的地方问诊了,他只留了张纸条,大意是陪一位朋友搬去绯云坡的宅子住段时日。
随着木门吱嘎地敞开,他抬起了打招呼的手。
“早上好!希尔先生。”
门外的人神采奕奕,门内的人却显得不那么精神。
推开门的银发青年耷着眼,面带初醒的倦意,穿着倒是齐整,只是衣衫间的褶皱让云苓有理由怀疑他昨晚是没脱衣服直接睡下的。
“额……我是不是来得太早了,要不你再睡会儿?”
考虑到对方前几天糟糕的生存状态,云苓还专门晚来了些,多留了点休息时间。
“不必。”
银发青年摇摇头,抬眼望向头顶的天空。
清晨的阳光照在了他的脸上,或许是经过了一个长夜,适应了黑暗的眼瞳被冷不丁地刺到,刹那间收缩成了一道带有非人感的细缝。
刚抬起头来的少年错过了那一闪而过的金芒。
他只感觉至冬人那对灰蓝的眼眸清明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