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梅下之梦,终付一炬
最新网址:青山,又见青山。
又是春雨之后。
道人在那些盛开的油菜花田边安静地走着,他气喘吁吁,他精疲力尽,所以不得不用上了神海里的道韵,与一些天地间的元气,来撑起那身将要搭在消瘦的身躯之上的道袍。
道人的鞋子上满是泥巴,还有一些狗屎——先前路过上一片油菜花田的时候,道人撞见了两只交缠着尾巴的狗。
这让他看得有些出神,所以一不小心,就踩到了那一泡带着发情的气息的狗屎。
道人看了许久才离开了那里,继续向前走去。
这片油菜田里倒是没有两只狗了。
只是依旧有些油菜被人撞开了。
像是不久前有人喝醉了酒,从这里向着深处踉跄而去。
老道人在那里停了下来,摩挲着握在手里的镜子,脸上倒是有了一些犹豫的意味。
直到春风来来回回地吹着道人苍老的脸庞,吹得他干瘪的耳朵反倒有些发红,他才感叹了一声,从田梗上跨了出去,踩在了油菜花田里那条已经被人粗蛮地开辟出来的道路上。
大片的明黄色顶在枝头上,那条道路上洒落了一地的色彩,就像是一些也许会汹涌的喷薄向大地之间的东西一样。
春天啊!
道人有些情不自禁的感叹了起来。
春天当然不止是会因为缺钱而烦恼。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当初的张小鱼。
所以道人的那一句春天啊,在后面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赘述。
又好像已经说了很多。
被撞落满地的油菜花,满是泥泞却也使得万物迸发的大地,令人好似心中有着醺意的浓郁的花香。
所以当道人一路安安静静地穿过了那条油菜花田里的小道,看见了不远处那两抹沾满了油菜花的白色的时候,大概也会觉得这是一种生命的力量吧。
......
很多年前,在世人的十来个百年之前,那个被后世称为圣人的李二,独自走到东海边,在那个剑崖名叫青莲的年轻弟子的陪同下,走完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的时候,曾经如此感叹地说着。
生命真美好啊,我想让它停一停。
彼时的他,在回头看向那些青山清溪,高崖大河,以及富有生命力的小镇人间的时候,究竟看见了什么呢?
是少年手执木剑,剑意未起便已斩落满地油菜花?
还是孩童嬉戏在田野里,滚得满身草叶像是快活的土狗?
谢朝雨并不知道。
千年前的那一幕,最后一个看见过的人,也已经去了天上,再也不会回来了。
历史就这样在大地上好似山风吹过。
一切都已经远去。
只有青山、浅溪、开了又谢的油菜花依旧。
但谢朝雨所看见的,也是同样的,富有生命里的东西。
他们的呼吸急促,好像有千万种可能,即将在某一刻迸发。他们的灵魂交融,两座神圣的雪山也因此而融化,潮涌啊,荡漾啊——于是立于雪山之上,黝黑的神庙,愈发的挺拔而坚韧。
这是生命的开始。
这是人间的起点。
这是一切纯洁与纯洁的交汇。是万般邪恶与邪恶的初生。
于是田野里的色彩像是一团团明黄的火焰,从春风里吹来,像是生命的印记,烙在了雪白的大地之上。
有蓬勃而滂湃的生命也许在矫健的生命之柱里积攒着力量。
也许会像山脉里的熔岩一样,滚烫地喷薄向大地的山谷。
就像远古的莽荒的天地神灵的惊雷暴雨摧天折地的战争。
是如此的慷慨,如此的热烈。
春天啊。
生命啊。
远道而来的老道人是如此的感叹。
这令人血脉贲张、面红耳赤、心神向往的,毫无禁忌的天地之间的媾合啊。
......
谢朝雨感叹地站在那里,终究还是将手里的那面镜子拿了出来。
命运的钟声从哪里来呢?
道人的竖掌向着油菜花田里的二人弯腰行礼,又笔直地站定。
镜子悬在了油菜花田之中,万千的命运轨迹在其中好似星沫一般交缠着。
竖着的手掌变成了拳头。
四野的春风变成了道风。
天地元气浩荡而来,道人的道袍碎裂,一个个深刻、力量磅礴的道文一点点烙印在那只手臂之上。
于是拳头落向了镜子。
镜子在一刹那碎裂,无数极为精密的金属碎屑迸射在天地之间。
这声音理应浩荡。
一如钟声。
春野钟声。
于是浩大的钟声惊起了两只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