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

缆车故障一事，最终由景区管理部门出面，向所有乘客郑重道歉，并赠送贡城周边景区的通票年卡以作补偿。

爬山本就耗费体力，外加经历了这么一通惊心环节，彭齐一回到车上，就把帽子扣在脸上睡了过去。

来的时候就是陈楚凉开车，展千元有心想让他也休息一下，奈何自己没有驾照。

陈楚凉从中间的后视镜瞥见她犹犹豫豫的样子，安抚了句：“没关系，白天多耗些精力，晚上才不至于睡不着。”

这也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嗯，那我帮陈先生看着点路。”展千元说着，把安全带系好。

山路多弯道，但陈楚凉一如既往开得平稳，其实不需要她提醒路况。不过每当她提示对向弯道有车，或者路上有坑洼的时候，他都会耐心应下，注意避让。

他们先将彭齐送了回去，随后前往陈楚凉的别墅。

在外面跑了一天，两人都是风尘仆仆。起火做饭有些麻烦，陈楚凉叫了外卖。等餐的功夫，询问起展千元要不要先洗个澡。

“你可以去之前住过的那间客卧，上次换洗下来的衣服放在衣柜里。”他的语气平静而正经，没有掺杂半点儿其他想法。

客卧唯一的钥匙还留在她手里，身上的黏腻感觉的确不太舒服。她没有拒绝陈楚凉的好意，笑着道谢：“那我再借用一下客卧。”

陈楚凉颔首。

展千元上楼，反锁上客卧的门，决定速战速决。

洗浴用品都是全新包装，淡而清爽的香型，似乎与陈楚凉用的是同款。

看着绵密的白色泡沫堆在掌心，她略微有些出神。

他的家，他的淋浴间，他身上的味道。他并非是一个没有边界感的人，却愿意将这些主动开放给她。

恒温的热水从头淋下，洗去不少疲惫。迷蒙的水雾缓缓蒸腾，盈满空间，也将她心中最后一点空寂的缝隙补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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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下楼时，外卖的晚餐已经到了，袋子放在餐桌上，还没来得及拆开。

陈楚凉似乎也刚洗过澡，发梢水露露地拢在一起。他穿了一件宽松的T恤衫，配一条短裤，典型的居家搭配。

这样的他，比平时更加有烟火气，展千元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陈楚凉拆开外卖袋子，没放过她的小动作，状似随意地问道：“不好看吗？”

“没有，只是不太习惯。”她从厨房拿出两双筷子，关闭抽屉时忽然想到什么，动作微微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地将其中一双架在陈楚凉面前。

她熟悉了他家的布局，能够轻松找到常用的东西。但她有一种预感，或者说一种直觉——随着陈楚凉的状态越来越好，她作为他私人哄睡师的工作也进入了倒计时。

当这一层关系结束后，她与他还可以像现在这样相处吗？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她不得不承认，陈楚凉似乎已经成为了她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

而她于他而言也是如此，从他的种种表现来看，他对她的感情应该并不止于“好友”。

一个长期被展千元刻意忽视的想法轻轻抓挠着她的心，但他并未明说，而她不敢断言。

“怎么不吃？菜品不合口味？”见她迟迟不动筷子，陈楚凉出言询问。

“可能今天爬山有点累了，在发呆。”展千元收回思绪，夹起一片娃娃菜。

陈楚凉没有深究，只说：“我也有些累，一会儿或许就睡了。”

“那太好啦。”她故作轻快地说，“我终于能完成任务了？”

他没有回答，只将目光落在她的脸颊上。打量半晌，未能猜透她的情绪，没什么表情地转向一旁。

“我吃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展千元总觉得他隐隐有些不快。

他起身，借故先回了卧室。展千元也没耽误太久，简单吃了几口便收起餐盒。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隐没于地平线，天幕由浅蓝沉向深蓝，衬得寥寥几颗星星越发明亮。展千元站在窗前看了一阵，随后拉上窗帘，点亮窗边的落地灯。

抛开其他事情不谈，单就哄睡师的职责而言，既然有了开始，便也应该有一个正式的结尾。

这个结尾，将由她亲自画上。

她如往常一般搬来小板凳，坐在陈楚凉的卧室门口。

天气有些热，但还没到开空调的程度。屋子的一角已经摆上了一个立式风扇，送风的范围正好可以同时吹到两人，显然是他经过测试后选定的位置。

“我们继续讲缆车上那个没讲完的故事吧。”展千元趁着空闲，草草在手机上记录了一下上午故事的进度。屏幕的荧光反射在她的脸上，她将亮度调低了些，从头又顺了一遍思路。

屋里昏黄色的灯光营造出一种慵懒舒适的氛围，类似阳光房的蜡烛盒中，燃着一只薰衣草香型的助眠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