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逆
看来他的猜想是对的,季怀惊确实是因自杀服药。
“季怀惊,你冷静冷静。”江昱从纸盒里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
病床上,她穿着蓝色病服,嘴唇发白干裂,眼眶泛红,额头冒着汗水,还有几丝头发粘在上面,瘦骨伶仃的女孩此刻却尽显狼狈。
看着季怀惊那副样子,江昱心也软下来:“别哭了,你有什么事别想不开。”
他没有哄过人,也不知道怎么接触异性。
季怀惊又喝了几杯水,状态看上去好了很多,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微弱无力。
“江昱,如果、如果他们不养我就好了。”
江昱没听懂,问道:“什么?”
“我是说温家。”她的声音很平静,毫无波澜。
她转瞬又崩溃了起来:“温家要是不养我就好了,他们为什么……要养我。”
江昱沉默着听她说。
“温家……从没义务要养我,也……没有情分,我觉得活在这个世上,真的……连累他们。”
温知乔是她季怀惊的发小,但在她们眼中,是彼此交心的同胞姐妹。
李江南和温儒礼从某种意义上是季怀惊的养父养母,但收留她纯属是出于一份可怜之意。
季学孝虽然是大老板角色,赚钱也多,但他的工作都是父母为他铺好路的,季学孝算是继承家产,但人懒又花心,还啃过老。
之所以不要季怀惊,是因为他在外面养了很多小情人,季怀惊如果跟了他生活,只会影响他寻欢作乐的时间。
季怀惊爷爷奶奶都过了身,所以没人要季怀惊了。
季怀惊的母亲本来是国企高管,况且她母亲还是一个大村子的村花走出来的,人漂亮实力又大,嫁人了之后因为季父有钱便辞职在家带孩子,每月刷着季父的钱,日子过得极其潇洒。
后来季学孝顾不上来他的情人,于是便与梁悠慧不欢而散,留下一个无辜的女儿。
季怀惊过了许多年后,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她的母亲如此愚蠢,为了懒惰辞掉一份能够维持生计的工作。
李江南和梁悠慧的交情也是实在的,俩人从小一个小学、初中、高中,只是大学不读在一起,彼此之间也形如姐妹。
季怀惊觉得,日子要是过不下去,那就不过了。
她从小就不是什么乐观主义者,她不信玄学,不信奇迹,不信命。
她什么都不信,就连自己都会怀疑。
温家给了她从小没过的好生活,她心向往之,却又带着一种负罪感度过。
凭什么啊。
凭什么人家要白白养你几年。
人家跟你没半点血缘关系。
这是季怀惊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声音。
想了很久,最终她也没觉得谁对不起她,她父亲不爱她,很正常啊,她母亲不要她,很正常啊。
她又不是最可怜的那个。
她唯一对不起的,只有温家。
季学孝在离婚的时候,多少还存着最后一点理智和良心,留了一笔三十万的钱在季怀惊的银行卡里。梁悠慧为了和她的新丈夫远走高飞,不惜偷了十万五。
不过现在梁悠慧去世,她也拿走了一些钱。
去自杀之前,季怀惊做过盘算,在手机备忘录里留了一段话,给温家的钱在哪里取,银行卡密码是多少,还给李江南温儒礼留了额外的一笔养老费。
这些就是她不在这个世界之后,唯一能做的事情。
江昱对她说:“比起你留的钱,他们更希望你好好活着。”
季怀惊也冷静了不少,却还是摇了摇头:“够了,够了……”
“我居然太傻了,在公共场合自杀。”季怀惊无奈一笑。
她太着急了,她太想摆脱了。
江昱抿了抿唇:“你傻是真的,为什么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来——”
“江昱。”她出声打断。
“只有这样,我才会解脱,我也能摆脱。”
江昱心倏地重重一缩。
他不知道她从小到大经历过什么,到底有多少困住了她。
“江昱,拜托你一件事。”季怀惊轻声说。
江昱抬眼看她。
“你可不可以,伪造我死了的假象,告诉温家。”
季怀惊说出这话时,双手紧紧捏着被褥。
江昱皱了皱眉,开始严肃起来,“你想清楚了,这种事不能乱来的。”
“想清楚了。”她说。
江昱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说道:“那你往后的路,怎么走?”
“我不知道,”她停顿了下,说:“走哪算哪吧。”
江昱起身洗了洗手:“这段时间你好好养病,就先休学吧。”
“那我住哪?我没有房子,身无分文。”季怀惊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