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伤
"琇莹,阿兄出去了。你莫要乱跑,乖乖呆在屋里。"阿政抚了抚幼弟的头,得到了幼弟点头,然后才抱着书,从北门旁侧的小狗洞里钻出去。
琇莹俯下身子从狗洞中一直注视着阿兄,见阿兄身影渐渐消失,才收回视线。
他从地上爬起来,背过身子,蜷缩起双腿,将脑袋搁在膝上,想哭。
眼眶已经红了,他自出生以来,从来没有与兄长分开过。
虽然阿兄说很快回来而且也没有离开很久,但是琇莹就已经很想他了。
呜呜呜,兄长。
他忍住幼崽想哭的天性,发出哽咽声音。然后拨腿往回跑。
"听兄兄的话,不,出去。"他一边小声说道,一边快速钻进屋子顺便将门关上。
然后他就看到了兄长案上给他留的粟米糊糊(就是小米粥),他终于忍不住,坐在门后哭了起来。
他哭得很小声,就是眼泪不停地流,他用自己的手不断的擦可怎么也擦不干。
"听话",不然兄兄就不要你了。他哽咽着默念着,揉眼睛,然后慢慢地爬到桌案前,小口小口的喝糊糊。
"我很听话。"都喝完了呢!他看着日头高起的外面,垂下头,嘟嘴轻轻道,"兄长,好想。"
他仰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努力把又流出来的眼泪憋回去。
呜呜呜,一会去找兄长好不好?
他眼泪止不住了,兄长不要我出去。
他从床上艰难的起身,蹲坐在门口,从门缝里看太阳慢慢地落下。
嬴政快步穿过在田梗上或是休息或是闲聊的人群,仗着身量小,也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他,向着一处小屋跑去。
他一路猫着身子从小路绕行,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只要他一出现就会出现欺负他的同龄孩子。
终于,在日头西斜的时候,他才到了那个小屋。
屋子的主人是个老妇,是个仁善的性格,据说是个乡贤。而且家中有五个儿子,粮食颇多,家中还养着几只羊。
以前他出门时被那些赵国孩子欺负时,老妇曾帮过他解了几次围,甚至见他可怜还送了他一些粮食。
他心中对老妇亲近的很,也知晓老妇有了一个比琇莹稍大的孙儿。
她会愿意用书简去换羊奶和粮食的。他想,现在打仗时粮食不多,我可以多要一些羊奶。或者她可以允许我三天来取一小点奶也可以。
他站在屋前松了口气,捶了捶自己的小短腿,才满含期待的拍了门。
"婆婆。"他奶声奶气的对出来开门的老妇叫道。
可这次迎接他的老妇不在如以往一样带着慈祥的笑容,而是眼含热泪,满眼仇视的目光。
何等熟悉的眼神,那些赵国人看他的眼睛顿时浮现在他眼前。
嬴政的汗毛顿时竖起,后背出了一层白毛汗。
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在秦赵战争不息的情况下,模样是十成十秦国人的他,对每个赵国人来说,都是一个活着的,尚弱小的与他们有血仇的秦国人。
他不该因为一袋老妇表示怜悯的粮食,而心生好感。对现在的赵国人产生依赖情绪,他自寻死路。
他顿时欲转身跑走,却被老妇一把抓住胳膊。
老妇布满皱纹的脸如同裂开的一块黄米糕,被乱世这张无情的手碾碎了,弄裂了。
现在这脸上只剩下满满的伤痛和磨痕,那些似乎一生都无法穷尽的苦难让她的生命的幸运破碎了。
阿政在她眼里看到了痛恨,愤怒,哀凄和一些无法让他理解的无奈,那是对无情战争的无可奈何。
那些情绪堆积的太多,她好像只需要一个出口,那些愤怒不甘和哀婉凄凉就可以如潮水开闸,尽情宣泄。
自投罗网的阿政似乎就是这出口。
她枯枝般的手紧紧地钳住他的胳膊,似乎用这种方式便可以传递她的情绪。
阿政不敢扺抗,鼓起勇气仰头用眼看她,"婆婆,可以给我一些羊奶吗?"
老妇似乎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她用一种嘶哑的似乎从声带中挤出来的音调说着:"你要羊奶?"
阿政顿时毛骨悚然,他挤出了一个笑容,"我可以用书简与您换。"那老妇将他的手臂箍得生疼,可他仍忍耐着保持着微笑。
"呵呵。"老妇似乎终于忍受不了这痛苦的煎熬了,她大喊道, "你要活命?"
阿政直视她,他像一只幼虎,似乎已经不太害怕了,他点头学着大人的模样作揖。
"我要活命。"他目中有光,如同利剑穿透老妇的心。
老妇忽然松开了手,她有些无力的低下头"没有,我没有。离开吧,离开我的地方。秦人的小狗崽子只配饿死。"
她转身准备离开,阿政握紧了拳头,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自己不是狗崽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也准备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