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虎
阿政想得好,觉得自己不日将会回到秦国,结果天不遂人愿。
那久传病重的老秦王病歪歪的很命硬,活了整整三年之久,目前还没有崩逝的消息传来。
阿政原本以为只要与这太子丹周旋着几个月便可以抽身离开了,谁料到,他都与那太子丹同进同出了三年,自己那传闻中的被人称为"西帝"的曾大父还没死的迹象,
现在他回国自然也没有希望,还平白给自己增了不少麻烦。那些赵国贵族子弟,没少欺负羞辱他。
他白日不仅要装成没脑子的样子附合太子丹,还得四处隐藏,免得那些赵国的纨绔贵族捉到他,用他来当箭靶子。
这三年,他过得艰难。
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到现在坐在阿弟制的竹凳上吃着阿弟做的桃肉刨冰都面无表情,实在是白天装的太累了,晚上连情绪都摆不出来了,简称,木了。
他舀起刨冰,和着桃肉咽下,嘴里发出吱吱的声音,他估模把这冰当成太子丹,目露凶光,鼓着腮帮子嚼得起劲儿。
琇莹当然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兄长每天早出晚归的,有时还带着一身伤回来。
他觉得兄长大概是去做什么活了,毕竟兄长己经八岁,照这边的平民之家十二岁的孩子都己经算是家里的弱丁了。
他看着兄长嚼冰,一脸担忧。
在他看来,兄长现在还年幼,骨头还没长好,身体本来也不好,不应该去做那种累活的。(就算你兄长现在二十岁,你还是觉得他不该做累活。)
他的思路己经跑偏了,心里已经想着兄长被人像狗一样用鞭子抽着去干活。
不行,不能要这样下去了,兄长这样都己经三年了,有时他还从兄长身上看到鞭痕,他不能再纵容哥哥这样下去了。
他突然起身,从竹凳上窜起,像鼓起气的球,大扺是快要炸了。
阿政听见动静,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看见了自己空的碗,于是将空碗递给了他,"嗯,再来一碗。"
琇莹下意识地答道,"唉,好!"
然后阿政就看到琇莹的气泄了,整个人的气势肉眼可见的瘫下来,他以为琇莹想吃,"那你也少吃一点,你身体不好,莫要贪凉。"
琇莹想起这三年自己这天天的劝告和兄长一提到此事就格外坚定的凤眸。心就像被别人捏来捏住一样,酸软的很。
他吸吸鼻子,起身拿起自己花了很长时间才做出的掉渣的纸摊在阿政的面前,这纸他是用蒹葭(芦苇)杆做出来的,他用木杆锤得手都酸了,才做出了这样一堆。
虽然这纸又软又脆,擦一下脸都带了满脸的白毛,但好歹还是可以用来代替卫生纸的,天知道他用树叶擦下面有多难受。
阿政已经习惯幼弟时不时拿出的神异之物,他上次还用一把墙灰召起了一大堆白雾。
吓得自己以为他要被人收走了,紧紧的攥着他手。
他还在那里笑,说是学完了什么初中化学,做个仙法庆祝一下。
然后琇莹那天就被罚了,这次他没心软,整整让他跪了一刻钟(就是十五分钟)。
想起这些事,阿政嘴角微微上扬,他单手托腮翻弄着这个琇莹造出的东西。
今天的东西上次不是用竹子做了一些吗,用起来有点洇墨,但淡淡的竹香味还不错。
现在的这个又薄又脆,一碰就掉毛,能干啥?
浪费墨吗?这会不会洇墨更狠。
然后琇莹拿来的写满字的白纸,就占据了他的视线。
琇莹就在那边讲起了他的卖纸计划,阿政从托腮变为支额,幼弟太天真了。
那些大商如何能让名不见经传的他们成为琇莹口中的垄断,群虎相争,猛虎只会先集中咬死那后进局的弱虎,弱虎如何自保?
他这样想着,但还是耐心听完琇莹的想法。
他没说话,但琇莹却突然想起了这个时代没有市场规则,那他这不是等着别人来杀人夺宝嘛,顿时脸都吓白了,将白纸上的东西全部划去。
阿政知道他突然停下的原因,他呼噜了一下琇莹的头,才道"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琇莹在他手温柔的抚摸下,才放松了脊背。"那我卖给他们,只要一点点钱,只要让你别那么累就好。"
阿政有点哭笑不得,心瘫软一片,赤子以心相赠,幸甚至哉。
他手下力道没变,他以前总觉得自己应该打破一下幼弟的天真,让他看他世事的险恶,可现在有机会了他又不舍得了。
别人是别人的,弟弟是自己的,我之幼弟凭什么要去看世间艰恶,我舍不得。
既然这世道判我幼弟为弱虎在虎群无法存活,那我就去做最凶恶的虎,做这世道,谁不要他活,我就让他不得活。
他目光凶狠,但看到红着眼流泪琇莹突然收敛了脾气,他手掌摊开,手上伤痕密布,大多是旧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