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年以后
十年后。
自流井沙湾码头。
码头上,望不到尽头的运盐船密密麻麻。
正是寒冬腊月,北风刺骨,呵气成霜。
姑娘的红棉袄,娃娃的虎皮帽子和男人的狗皮马褂都穿在身上了,他们仍冷得瑟瑟发抖。当然他们可不会承认怕冷,也不好意思缩着脖子。他们大多硬着脖子,任凭那北风卷着雨雪窜进全身,抚慰着五脏六腑,咬着牙齿咯咯作响。
码头上,一队队赤着上身,穿着短裤,赤着双脚的盐工们。他们扛着两三百斤重的盐袋,弯着腰,驮着背,踌躇向前,挥汗如雨,口中喷出团团热气。
顺着码头往北走,有一条繁华的街道。街道两旁多为依山傍水的四合院布局,依山者皆为二至三进院落,进进升高,幽静雅致;傍水者皆采用吊脚楼以挑廊观景,古朴别致。沿街建筑为二层骑楼,下开店铺上作住宅,整齐一色。各种店铺林立,应有尽有。
巷子深处有一个官办的大盐仓,每天马驮的,肩扛的,背背的,还有几人相抬的盐工川流不息,络绎不绝。
盐仓的旁边有一家不起眼的店铺,挂着“正德盐号”。它主要经营井盐的小批发和零售。它与官场上的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冷冷清清。
若你仔细观察,还记得官仓所在的位置正是以前“龙正德堂”的高宅大院。
“正德盐号”里,伙计贾福一边拨弄着算盘,一边直摇头。他眉头紧锁,神色焦虑。这正是十年前龙家大院那场劫难中,那个机灵而又临危受命的伙计。
雅淑正在店铺后绣着一床被面,水红的颜色亮得刺眼,更显她的脸色苍白。
二楼临街的窗户,十岁的龙啸正在做作业。他表情严肃,显出与他年龄不相符的老成。窗外,有孩子在追赶,嬉戏。他又不时往外瞟几眼,露出孩子顽皮的本性。
“抓住他,往那躲。”一样油亮粉头,一样花色的狗皮褂子的一群青年,正在街上大喊大叫。
一个戴着半边面具的中年男人,见无路可走,正抱头蹲在街角求饶:“大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刘大勇也是道上混的,上次就让你小子逃了。”一个刀疤脸说道“打死他,给我往死里打。”
“大爷,别打了。找正德盐号,堂堂的龙正德堂,有的是白花花的银子。”鼻青脸肿的大勇,仍嘴硬的恳求道。
“刘大爷,别做梦了。就是金山银山也经不起你这些年的折腾,现在就是砸了正德盐号也还不清你的赌债。”刀疤脸又是一拳,直打得刘大勇眼冒金星,只觉得眼前腾起了一层白色的烟雾。
“大爷,你就是打死我也拿不出钱来,还脏了你的手。还不如留我一条贱命,我这就陪你去正德盐号,给你们讨点茶水钱。”刘大勇极尽讨好地说。
“绑起来,别让他又跑了。”刀疤脸领着一帮‘狗皮褂子’,押着刘大勇,浩浩荡荡向‘正德盐号’走去。
“快看哦,‘半脸怪物’又被押起来,他又去找他妹妹要钱了。”街上一群孩子,起着哄,也跟着看热闹。
“龙啸,快下来。你的半脸舅舅给你买糖来了。”孩子们在窗下叫龙啸。
他往窗外一看,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的小脸瞬间惨白,飞奔下楼。他慌慌张张喊道:“来了,又来了。快关门。”
雅淑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哎哟。”一声,她长长绣花针扎进手里,血珠直往外涌,滴在被面上。
她马上镇定,面色如常,从容地说:“别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都会来的。”
她踮起三寸金莲,疾步如飞,迅速拉开钱柜,抓起一把钱就往龙啸的棉褂子里装。她镇定地说:“待会,你趁乱溜出去避一避。”
她又抓了两把钱贴身放着,整理好衣裳。她沏了一杯茶,安静地坐下,神色如常。
刀疤脸押着刘大勇,闯进店里,诞着脸说道。“龙夫人,刘大妹子,我们又见面了。”
“你无事不登三宝殿。废话少说,这次又欠了多少?”雅淑走过去,想解开大勇被绑的手。
“慢着。单据你先过目,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刀疤脸用刀挡住了雅淑。
雅淑看了看单据,冷笑了一声。“自流井谁人不知,你家罗大爷利用我哥,这些年抢走了刘家的船队,榨干了我龙家的产业。你们明知我哥还不起,还不断地借钱让他赌。”她挡开刀,走上前去就解大勇被绑的手。“你也知我孤儿寡母的,生意不好做。钱柜开着,你给我留点稀饭钱,有多少你就拿多少。”
龙啸趁乱悄悄地溜到大街。
街上,纷纷扬扬的雨夹雪越下越大,打湿了青石板,更显冷清。
小小身子的龙啸在街上茫然地走着,迷了双眼。
“驾,驾……驾,驾……”
“杀,杀……杀,杀……”
院子里几个孩子正在玩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