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罗马
那些欧洲君主们也以罗马为荣,查理曼来到罗马加冕;奥托一世建立神圣罗马帝国;甚至号称革命保护者的拿破仑,也是一个执迷不悟的罗马迷。
无可否认,在罗马漫长的共和国和帝国时代当中,它也许残酷,也许暴虐,也许犯下过人间的一切罪行,但这不足为奇,所有的帝国都犯下过这些罪孽。
但经过岁月的提纯之后,它留下了那些最壮美的文明遗迹,足以让所有人为止心折,这就是它与众不同的地方。
罗马已经没有了,而且以后也不可能再重现但是它的那些光荣的历史却随着这些遗迹而永留世间,受到世人的膜拜和赞叹。
“特蕾莎。”艾格隆突然轻声说。
“嗯?”原本一直都在欣赏那些雕塑艺术的特蕾莎被惊醒了,好奇地看着旁边的丈夫。
“我曾经是罗马王。”艾格隆以一种奇怪的语气说。“我认为,我被我父亲赋予这个头衔的时候,他想到的绝对不是‘罗马城’的王,而是期许我成为罗马文明和精神的继承者。想想挺有趣吧?他在金字塔下遥望四千年,最后却认为一切荣光终究归属于罗马,并且把自己的儿子也奉送给了它…”
“是的,我看也是这样呢。”特蕾莎轻轻地点了点头。
接着,她又看了看穹顶上的光耀,然后小声地对少年人说,“我认为罗马除了征服之外,还有对真知的孜孜不倦的追求,当罗马人丧失这些之后,帝国也就死了。”
“在他们接受基督教之后吗?”艾格隆开了个玩笑。
“你怎么能在这里说出这种渎神的话呢!”特蕾莎一听就急了,“明明是富足和腐败断送了它,基督教只是他们在精神堕落之后病急乱投医所找到的精神药物而已…也许这种药物并没有能够拯救罗马的生命,但是至少也不能把罗马的灭亡怪罪到它的头上…”
“好啦,别生气啊特蕾莎,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艾格隆抚摸了一下妻子的脸。
“你可不能随便开这种玩笑。”特蕾莎横了他一眼,“别忘了,我们不久之后就会见到教皇了,要是你不经意间露出这种嬉皮笑脸,天晓得会怎么收场…”
“所以我就要靠我的好老婆来替我把关和打圆场咯…”艾格隆窃笑了起来,然后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没错,在面见教皇的时候,艾格隆也会带着特蕾莎一起。
一来特蕾莎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公主,这一重身份教皇陛下不可能不顾忌一下,所以不至于让会谈闹崩;二来特蕾莎是一个漂亮的少女,而男人们在漂亮的少女们面前,会下意识地摆出更加友好的姿态。
特蕾莎对自己身为“润滑剂”的作用也心知肚明,所以她到时候会一边对教皇陛下毕恭毕敬、体现出自己身为哈布斯堡家族成员的虔诚、一边却又不断强调自己和丈夫完全站在一起,同进同退。
这对夫妇情投意合,而且互相之间毫无保留,进退一致,实属难得,只是不知道亲密无间的关系会不会在时间的考验当中生出嫌隙呢?当面对命运那变幻莫测的障碍之后,他们又是否还会像今天这样宁可无保留地为对方付出?
这个问题,恐怕就连万神殿当中的诸神都无法解答了。
艾格隆和特蕾莎停下了窃窃私语,然后继续欣赏着万神殿。
在公元609年,已经迁都到了君士坦丁堡的“罗马皇帝”,将万神庙献给了当时的罗马教皇卜尼法斯四世,而后者将它更名为“圣母与诸殉道者教堂”,这也是今天万神庙的正式名称。
因为,罗马教会也对万神殿进行了一些基督教改造,大厅四壁神龛供奉着天主教圣人,在厅中也有多座祭台。
在正中祭台之后,还有“十字架祭台”和“圣母石像”祭台,而后者下面则是一座石棺坟墓。
艾格隆和特蕾莎的视线停留在了一个雕塑上——这个雕塑是圣母玛利亚手捧圣子。
这是文艺复兴时代的巨匠拉斐尔的墓葬,拉斐尔生前画的最多也是最爱的题材就是圣母的形象。
在拉斐尔的石棺上,还刻着那句著名的话:你活着,大自然黯然失色;你逝去,大自然悲恸欲绝——这是他的好友、大主教本博为他写的铭文。
以这种规格的话来称赞一位艺术家,堪称是登峰造极了。
可见罗马教会对这位艺术家的喜爱。
艾格隆和特蕾莎在万神殿当中转了一圈,欣赏着古典建筑和基督教会那些的艺术作品,时间也在不断地流逝。
虽然其中寂静无声,但是他们仿佛能够感受到了其中无声的悲鸣。
罗马已经死了,罗马的众神们也都已经消亡,现在留在罗马城的只是旧时代的残躯,被一个他们曾经蔑视的宗教教会所继承和改造。
但是无论时间毁灭了多少东西,人类还在那里,人类对美、对光荣与辉煌、对那些精致艺术的追求永远不会熄灭。
正因为有这些,人类才得以有用文明,人类的历史才有价值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