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伤
撞见她未着寸缕后背的窘迫,早被数不清且颜色不一的伤疤冲掉。
谢枕舟心头无端一阵酸涩,像有什么东西凌厉地撕开一角,钻进去。他整日与刀枪作伴,一眼看出那些不是新添的,并非下狱时受得刑罚,而是积年旧伤。
有人一直在对她施暴...
可她尚未出阁,又是乔家唯一的嫡女,父亲能高价在凌道阁雇人救女儿,显然对她宠爱有加。
母亲虽严厉,但也处处呵护。
豆大雨点砸在谢枕舟头顶,他回过神,再抬眼,院中空无一人,耳边只有呼呼风声。
他却仍想不通她一身伤痕,究竟从何而来。
原来他对她知之甚少。
屋里点着盏烛台,在窗边被风吹得快熄灭,乔莺将它端在手上,照亮了榻上的人。
李魏盯着她,她也盯着李魏。
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上次在灵山脚下,他突然出现救了她和谢枕舟。
那夜暴雨没让乔莺看清他的面容,只知身形是个大胡子壮汉,现下仔细端详他的脸,倒是与粗狂身材甚匹配。
乔莺想知道他与谢枕舟的渊源。
李魏也想知道谢枕舟为何如此护着她。
两人各怀心思大眼瞪小眼,谁也没说话。
李魏率先打破尴尬局面,用干哑地声音说道:“姑娘方便扶我起来吗?”
闻言,乔莺放下烛台去扶他。
他臂大腰粗,乔莺只扯住一只手,推他的背,都没什么助力。
最后李魏还是靠自己坐起来,他道了声谢,又道,“不知道怎么称呼姑娘。”
“我姓白。”乔莺坐回桌前,“您呢?”
“我姓魏。”
乔莺颔首,见他眼下泛着紫,假意关切问道,“魏先生刚醒,可还有哪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太久没活动身上有些僵,不是什么大问题,过段时日就好了。”
本就是客套一下,得了李魏的回答,乔莺点点头再没下文。
小雨打檐,淅淅沥沥落在庭院,蒙蒙雾气萦绕。谢枕舟靴尖被沾湿,进屋时抖落身上雨珠,抬头就看见乔莺坐在凳子上,她盯着地面兀自出神。
今日晌午没吃完的小菜和点心被谢枕舟用油纸打包带回,此时摆在桌上,便作为晚饭。
菜回锅热过,冒着热烟,卖相虽已经不大好了但香气还在。
谢枕舟从碟子里捡出三个包子,走到李魏身边递给他,“不够再和我说。”
回头却见乔莺还坐在那儿等他,碗筷整整齐齐摆在原位。
这么多日相处,用饭时她好像从来都是等众人动筷之后再动手。
谢枕舟心下微动,将装着酱菜的小碟子往她面前推了推。
感觉到身侧少女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谢枕舟别过脸轻睨乔莺一眼,夹起酱菜一把塞进她的碗里,“瞧我做什么,快吃。”
李魏坐在床幔后啃了口肉馅,看见两人的动作脑袋里蹦出“郎才女貌”这个词。
很快他晃晃脑袋,暗骂自己病地不清。
这女子被紫禁卫追拿,身份一定特殊,还是大夏国的人,怎么能与殿下在一起。
殿下合该匹配身世清白的名门世家之女,为皇室开枝散叶才是。
一念及此,李魏看向乔莺的眼神警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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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不见褪势,一路下至灵山。
半山腰上,千人军队行在漫野中,身上盔甲被洗刷地锃亮。
远处斜山互相倚靠,如浓墨铺洒在天边。
紫禁卫首领顾逊骑马走在队首,一脸阴沉。
他们从前夜开始马不停蹄,赶上灵山后却发现诺大衡门空无一人。
这次无功而返,一定有人走漏了风声。
他目光阴鸷,看向身侧凌定风。
他的副将跟在二人身后几尺开外,默默低下头。
雨丝顺着风飘到凌定风面上,他抬手随意抹了把脸,对上顾逊双眼。
“凌将军。”顾逊冷笑,“看来衡门中人也是贪生怕死之辈,你说他们会躲到哪儿去?”
不等凌定风回应,顾训自问自答道, “我猜他们一定还在祁县,走不远。我们进祁县全城搜捕,能将衡门的人一个也不落地揪出来。”
对于他的发号施令,凌定风一忍再忍,“排查全城人的身份不难,却是个麻烦事,要上奏到州府,得了手令才可以接着办。”
凌定风接着道,“但现下河州大雨,已经冲坏许多民屋稻田,并州与河州相接,派了官兵去赈灾。五皇子下过旨意,任何事情都要排在河州事务之后,这手令恐怕得……”
顾逊听明白他的言外之意,这是在拿五皇子压自己。
“五皇子?”他手上一顿,扯过马绳调转方向,挡住凌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