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记忆(三):缄锁芳英春意闹
我好像跪错了。苏檀迷迷蒙蒙的想,不应该这么早下跪的,应该等他进来……到底怎么跪来着?算了,总不能当着他面起来再跪一次。
“苏卿平身。”
“谢陛下。”苏檀艰难地爬了起来,就算气力虚弱,他也不能在御前失仪,端正地爬起来,低头一言不发。
屋内的太监似乎得了天子的指令,默不作声地悉数退下,轻轻掩上门。
“苏卿,抬起头来。”
按礼仪,即便得天子谕令,臣子亦不可直视天颜。苏檀只不过微微抬起头,脸颊侧现出一双手,强行将他脸抬了起来,几乎与天子对视。苏檀刹那惊慌不已,几乎下意识地想要退后一步,但他身子只是微微晃了一下。
面前是皇帝,不可御前失仪。
朱由校凝视着他:“苏卿,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
“臣犯了欺君之罪。”
“欺君何处?”
苏檀犹豫了下,将在狱中打磨了千百遍的话说出来:“微臣擅离职守,背信弃约,罪该万死。”
“弃了什么约?”
“……臣与陛下约定,要在年时去街坊上带来时兴的花灯和糕点。”苏檀有些无力,被关进诏狱者不知凡几,理由这么荒唐的或许只有他一个,说来说去,只怨他彼时把朱由校兴奋的期许当作童言戏语,压根没放在心上。
“你自己倒清楚,又为何明知故犯?”
苏檀知道自己没法辩驳,只有认罪求饶才能争取一线生机:“微臣自知罪孽深重,陛下要罚什么,微臣都愿意接受。”
朱由校没有立刻说话,苏檀低着头,他没力气思考皇帝在想什么。
“苏卿,你是聪明人,枉负了朕的心意,应该知道怎么做。”
怎么做?给您三跪九叩?
“随朕回宫吧,若是下次还敢再犯,决不轻饶。”
苏檀解脱似的松了口气,跪下谢恩。
出了宫,又被抓回宫,兜兜转转,除了饿了一阵肚子,什么也没得到。苏檀坐在马车里,肚子又饥饿的咕咕叫起来。那一碗温热的粥落进肚里犹如雪入沸油,消化得一点不剩了。
好饿。
昏昏沉沉的,待马车驶入宫中,在宫内又换了一顶小轿,摇摇晃晃,等小轿落地,小太监掀起轿帘:“公子,请下轿。”
苏檀从半梦半醒里回过神来,看到面前建筑模样就是一愣,这明显是在深宫内,朱由校指的“回宫”是回这?感觉不对劲了:“这是哪?”
小太监道:“这是北五所的知秋殿,知道公子要来住,特意打扫过的。”
不对劲!苏檀一下汗出来了。北五所又称乾东五所,虽比不上东西六宫的地位,但绝不是戴罪之身的侍卫可以住的地方,相反,这里是收拾收拾就能安置一些低位份或年事已高的嫔妃住的地方……
他想起朱由校强迫他抬脸时的动作,想起他说的话,蓦然明白了。肚子饿了头脑都变愚钝了,朱由校那意思,分明是要他做男宠的!
“公子?公子?”小太监唯恐苏檀勃然大怒,小心翼翼地问:“公子快些进屋吧,入了夜,宫中不许随意行走的。”
苏檀终于挪动脚步,绷着脸进屋。小太监问时候已不晚,是否要传膳时,他喏喏地应允,不一会,丰盛的餐食就已摆上桌。
苏檀暂时放下思虑,克制地一口气吃了好些汤羹,将肚子垫到七分饱就强迫自己停下,吩咐撤宴。
肚子填饱,他终于有力气思考问题。心情沉痛地想事情为什么会演变到这一步。
真真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俗世男女胡天胡地放纵乱玩也就罢了,怎么连宫内也……
他蓦然想起万历皇帝“十俊”的传言——尽管只是传言,还是不得不怀疑这癖好是否有祖传的可能——那也不对啊!朱重八也不这样啊!难道是裕王府这支血脉出了问题?
他摸摸自己的脸,开始怀疑起这个小屁孩是不是审美走歪了。再怎么说他也是摸打滚爬金戈铁马过来的,来紫禁城还是当站岗的侍卫,日晒风吹一个糙丘八和时下流行的偏好一点不搭边,更何况他在诏狱里待了那么久,饿得瘦骨嶙峋,脸颊都突出来了,有什么好看的?
他目光转向一直站立的小太监,斟酌言语后开口问:“你叫什么?”
小太监急忙行礼道:“小的名叫罗三儿,以后定当尽心竭力侍奉公子。”
“你看我的脸……”他稍微改了语言,“我的相貌,难道不难看么?”
罗三儿开始搜肠刮肚奉出不多的墨水:“公子莫要自嫌,以小的眼光看来,公子您貌若春华,朗若青松……”“停!”苏檀鸡皮疙瘩起来了,头有些痛,“不必说了,你……你去找面镜子来,我自己看。”
罗三儿喏了声,去找了面镜子捧给苏檀。镜子明显是女式的菱花镜,不知是哪位前朝嫔妃所留。
他照着镜子左看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