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记忆(四):颠倒青苔落绛英
儿更是直接爆出了家乡话:“我滴乖乖,好大一只老雕!”
“以前在军中做斥候时养的,老凶了。”苏檀摸着金雕脑袋,吩咐:“食盒里不是有肉干?快拿出来。”
负责拎食盒的太监急忙把食盒里的肉干拿出来,战战兢兢的不敢喂,还是苏檀拿了盛着肉干的碟子递到金雕喙下,金雕几口就把精致的肉干一扫而空,这点肉打牙祭都算不上。
“这里不能打猎,知道么?皇家园林,小心有人用冷箭射你。”苏檀笑盈盈地摸摸金雕柔软的颈羽。
金雕尖锐地嘤嘤嘤叫了几声,好像是听明白了,低头闪电般轻轻啄了下苏檀虎口。
苏檀胳膊往前一送:“玩去吧!”
金雕顺势冲天而起,迅速在天蓝上模糊成一个黑点。罗三儿仰着头,惊奇地道:“我听说养金雕的人,都是要给鹰剪羽去爪的,关在笼子里,还要蒙着眼才肯吃东西,不然一点养不熟,一爪子下去就能抓死人呢!”
“翼不能展、目不能视、身陷囹圄、饮食由人,那样的养鹰有什么乐趣?这么想要听话的宠物,为何不养乌龟呢?”苏檀轻笑,“鹰还是在天上飞的时候最好看。”
苏檀再闲走了一段时间就回宫了,龙舟都没兴致看,回来贪懒睡了一个漫长的午觉,午觉起来晃悠一阵,又到晚上,吃了就洗漱,洗完便睡。
次日起来,苏檀的精神好了些,兴致勃勃地问罗三儿他能去西苑哪些地方,罗三儿道:“现在正是赏石榴花的好时刻,公子要去看吗?”
“西苑的石榴,与临潼比之如何?”
罗三儿道:“西苑的石榴是看的,榴花胜火,宫里人都爱看。若说吃,僧多粥少,小的还未尝过,据说味道也是甘甜似蜜。临潼石榴只有陛下和贵妃才配享用呢。”
今天风稍稍有些大,苏檀抬起手,看到远方树上缀着片片朱红:“那就是吧?”
“对,再走一段路就到了。”
一行人行至林下,苏檀饶有兴致地伸手弹弹树上的榴花,手上沾了少许花粉,捻着手指一弹,若有若无的浅淡香气依旧留在指尖。
他缓步向前走,不知不觉罗三儿已经远远落后好几个身位。猛然在林前瞥到一角灰色道袍,正徐徐向这里走来,步履之间似有犹豫踟蹰之意。
苏檀笑起来,伸手掐了树上一枝榴花:“陛下也来赏榴花的?”
对面传来一声咳嗽,苏檀大步走过去向朱由校行礼:“臣参见陛下。”
“免礼。”苏檀举止言行依旧客气地恪守君臣之间的礼仪,悠然问:“恕臣好奇,昨日的赛舟是哪支队伍赢了?”
“苏卿看过龙舟?”
“远远看过一眼,九支队伍,看着穿灰衣的队伍领先,不过臣没看太久,就到别的地方玩去了。”
“对龙舟不感兴趣?”
“岂敢,离得太远,看着没有多大趣味罢了。”
天子忽然沉默下来,林间唯剩下啁啾鸟鸣。
“陛下昨日,有看到一只鹰吗?”
“鹰?见过一只鹰从林苑中飞起,飞得挺快,朕还疑心过看错了。”
“那是臣养的鹰。”
“哦?苏卿还养鹰?”
“那天就是臣养的鹰过来看臣了,假若陛下有兴趣,等哪一天鹰飞来了,我带它来给陛下看看。”
“这就奇怪了,你是它主人,平时又很少见到,怎么养出感情来的?”
“鹰会自己打猎,它记得我。”苏檀笑笑。
朱由校目光偏移,落到他手上的榴花。苏檀便将花递到朱由校面前,轻声道:“臣觉得这花开得正好,陛下以为如何?”
“……是很好。”朱由校接过花,连带握住了苏檀的手。
即便在深宫中养了数月有余,经年累月持枪挽弓勒马在掌心指尖留下的旧茧依旧消退不去,在掌心摩挲时刮得微微发痒。朱由校捻他的指尖:“苏卿……不觉得这称呼太生分了?”
苏檀眉眼低垂:“陛下是天下之主,百官之君父,想怎么称呼微臣都可以。”
“那叫你阿檀如何?”
苏檀瞬间有些起鸡皮疙瘩,但是自己许下的承诺,硬着头皮也要答应:“陛下喜欢就可以。”
“阿檀。”
苏檀神色柔和:“臣走累了,想在这就地坐一下歇会,可以吗?”
“坐吧,正好朕也走了不短时间了。”
苏檀选了颗树坐下,坐下来没一会,朱由校就凑过来。苏檀对此早心知肚明,仍是不由得紧张得思绪停跳。
他闻到了帝王身上令人醒神的龙脑香气,道袍衣料丝滑如水,抓也不抓不住。
他想到虚岁不满十五的皇后,翱翔天际的金雕,诏狱里隔壁临江知府终日的惨痛□□,牢房里犹如被千刀万剐般的饥饿,意识深处叫嚣的黑暗梦魇。还有被抓那天,持刀的锦衣卫像从夜里走出来的恶鬼,灯火荧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