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过往（二）

孟元瑛语气平静，缓缓地讲起五年前的往事。

正元十五年，先帝决定与越族和亲，早逝的温嫔留下的公主年满十六岁，一直没有婚配，于是被定为和亲人选，赐号景云。

公主于十月初五离京，先帝亲自送至城外三十里。和亲的队伍浩浩荡荡，长达数十里，带着众多陪嫁宫人、财物。越族深感朝廷恩德，此后的三年都定期朝贡，不再侵扰边境。

景云公主所嫁的是越族前任汗王多连，早已年过半百，别说是妻妾，就连儿孙都有十余个。景云公主对他们来说是异族人，理所当然遭到了冷待。虽然在吃穿用度上没有克扣，但王宫里随处可见冷漠、仇视和鄙夷的目光。

景云公主来到北境城没多久，多连就在和草原部落的一次战争中受伤，之后便一直缠绵病榻。多连的儿子们和各部落首领都蠢蠢欲动，只等着多连一死便抢夺王位。

这让景云公主生出了危机感，多连还在位时她是来和亲的公主，一旦汗王去世，她的处境就岌岌可危。所以她选中了阿布舒。

越族人并没有什么男女大防之说，所以她常常能够见到多连的子女。阿布舒是多连的第三子，因为出身卑贱所以在族里备受欺凌。他的母亲曾经是越族人掳掠来的奴隶。或许正是这样的成长环境，让阿布舒长成了心思深沉、心狠手辣的性格。

更重要的是，景云公主知道他对那个高高在上的王位充满欲望。想要有一天把所有曾经羞辱过他的人踩在脚下。

她和阿布舒结成了同盟，之后的几年内培养起了一股势力，成功地在多连死后夺下了王位。

也正是在阿布舒成为汗王后，两人的矛盾开始爆发。阿布舒将多连的妻妾和子女全部发配到草原最边远荒凉的地方自生自灭，引发了许多族人的不满。之后便开始挑起战争，鼓励族人主动去劫掠汉人商队，甚至攻打汉人的城池。

林知行对此印象深刻，正是在阿布舒继位后，两族边境才开始动荡不安。只是他没想过阿布舒的继位还有这样一段原委。

他问道：“那为何会传出你的……景云公主的死讯？”

孟元瑛脸上显出羞愤的表情。

“是阿布舒他……想要娶我。但是我不愿意，一旦公开，越族人也必定反对。所以他就想出了这个主意，给皇兄传去消息，说我在越族病逝。”

说到这里，孟元瑛冷笑了一声。

“恐怕阿布舒也没想到会如此顺利，皇兄对我的死讯不闻不问， 只传信让他好好安葬。之后阿布舒将和我一同陪嫁来的宫人或杀或放，竟然真的让他瞒天过海。还要多亏了杨境安，让阿布舒在战场上分身乏术，我才能在王宫里安稳度日到现在。北境城破之日，阿布舒原本可以直接逃走，但他为了带上我，还是折返回了王宫。”

孟元瑛心中有些黯然，她对阿布舒的感情很复杂。曾经，他是她在越族的唯一希望，后来又变成了屠杀她的族人的刽子手。阿布舒为了留她在身边，让她的所有身份都在世界上消失，最后也因她而死。

阿布舒连越族最宝贵的信物的藏身之处都告诉了她，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在越族成为最尊贵的女子。

“可我不愿意。”孟元瑛坚定地说，“经过这么多事，我只想要自由。不论是皇宫，还是越族的王宫，对我来说都是樊笼。景云公主已经死了，世上从此只有孟元瑛。”

林知行道：“我和杨境安已经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如果不呈报皇上，就是欺君之罪。”

孟元瑛略带恳求：“只要你开口，杨境安就会同意让我离开。”她知道他们的感情，杨境安对林知行可谓是言听计从。

“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替他做决定。如果只是我，就算是九死一生，我也必定送公主离开。可我不能拿杨境安的性命冒险。”

孟元瑛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知道今天不太可能说服林知行。此路不通，她立刻开始思考偷偷离开的方法。在此之前，还得搞点钱才行……

林知行打断她的幻想：“还是先让境安进来吧，这件事迟早要告诉他的。”

……

杨境安听完了前因后果，十分无语。这有什么要瞒着他单独聊的必要吗？虽然他对孟元瑛就是景云公主的事情很震惊，但还是不假思索就答应了送孟元瑛离开。至于欺君什么的，他就更无所谓了。

“阿布舒说你病逝的时候皇上都不追查，都过去三年了怎么可能再翻出来。”

不过他开始疑神疑鬼，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背着他还说了些什么私密情话。想到这里，他更觉得十分有必要送孟元瑛离开了。

孟元瑛是公主，身份尊贵，长的更是沉鱼落雁。气质……虽然没什么气质，但是林知行和她很谈得来，两人年岁也相当。杨境安越想越觉得危险，眼前这位曾经可是迷的阿布舒神魂颠倒。

于是杨境安语气非常坚定：“放心，为了你的未来，等你伤好了，我一定送你走。”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