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指生花(4)
白慕尘顺势坐在她身边,手中化出个新的银杯,斟起小桌上的壶把它倒满了,浅浅抿了一口。故安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子桑君脸上笑容未变,亦是玩笑口气,里头却含着些显而易见的——委屈?
她怔愣半晌。见她没答,白慕尘偏头看看,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半,虽然神色如常,话中转折却显得格外生硬,至少同他平日里相比是这样,“……这果汁好甜。”
救命,故安想。
她心中终于慢慢泛起滚烫的温度来,而后看着白慕尘唇角扬起的弧度,竟一时涌现出些疯狂的念头——他这模样,究竟迷惑过多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只教她自己看得到啊。
“……这是果酒。”她道。
转瞬而逝的心绪便在这四个字里平静下来。她见白慕尘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忽然回想起他们上次一起喝酒时的情景——只有一次,因为子桑君绝大多时候都只喝茶——两相联系,生出了个显得有些不可思议的猜想。
“而且……”故安把另一个银壶里的果汁换给他,“子桑君不必担心,我不会的。”
可能是永远不会。她想。但愿如此。
这回换做白慕尘不言语了,有点儿乖顺地喝着那杯果汁。这词用在子桑君身上真不可思议,故安想。但此时又恰是这样。他苍白脸颊上泛着点红意,或许是因之前的酒——故安忽觉没有比现下更合适问那个荒唐问题的时候了。
“子桑君,”她看上去十分认真,“你这名字在九重天里,很是特别。许久之前我便好奇,里面究竟是何种好寓意。”
白慕尘持扇握杯的手皆顿住,转头看着她,笑道,“不知帝姬问的是哪个名字。”
“若子桑君不介意的话,”她声音无意识地轻了下去,“我都很想知道。”
摇光说你肯定会告诉我,虽然我猜里面……
“好啊。”白慕尘轻笑一声,“其实就算帝姬不问,我也想寻个时机谈此话题呢。毕竟……”他顿了顿,“我也想知道帝姬的名字,是什么样的好寓意。我自己猜的那些,总觉都没有那么好。”
“‘子桑’两字,封号而已,不过如今八荒之中大都这样叫我。受封时候我跟父君争得不分高低,于是两人各自去翻典籍——帝姬知不知晓我不爱读书,因此当时可真是……”
白慕尘摇摇头,实在不愿回顾自己睡倒在藏书阁的无数个夜晚,“直到我同他终于有了点儿默契,挑中个相同的字,才宣告结束。”
“我猜孟章神君寻的是‘枯桑知天风’一句。”
故安唇角噙着点笑。起初思虑子桑君这封号时,这便是她所想到的、最合适他身份的一句了。以龙祖的性子看,也必然是这样——“知天风”,引为天之子,故称子桑。彼时苍龙族甫将为天族,可见龙祖对幼子期待之重。
“帝姬敏慧。”
白慕尘叹一句,忽然有些不想说出自己找的那一句了。彼时的确是年少轻狂,可如今再看,却反能寻出透彻道意,不知是否命中注定了。
故安似是看透他心思,喝了半杯果酒,道,“这样吧,若我将另一句也猜出来,子桑君下晌便陪我去看看瑶池的千昙万木,如何?”
那酒杯在白慕尘眼前晃晃,银色的,与故安的面具一个模样,亦教他迷了眼,鬼使神差地点了头。而后才想起来,这千昙万木盛会,也是他上月刚同二哥推了的,就为腾出日子陪故安逛逛别处——怎也没想到她竟对这些感兴趣。
真是没办法。
“我写在桌上,子桑君只看便是了。”故安笑道。
她素白指尖便蘸了酒水,一笔一划在桌上写起来。
“柔桑陌上——”白慕尘嘴唇随之动了动,“吞声别。”
09.
宴席将散,然而角落处亦无人注意,故安和白慕尘因此还能继续借地方聊下去。白慕尘敲敲扇子,笑道,“好吧。这千昙万木,还是非去不可了。”
故安心情甚佳。她盯着自己写了字的地方看一会儿,一时思绪万千,道,“既如此有来有往,便该到我讲了。”
白慕尘给两人倒上果汁,“洗耳恭听。”
“许是因三梵生平简单。”故安说,“我这名字,并无子桑君那样庄重的来历。”
她显然有调侃的意思。白慕尘神色便也柔和下来,听她继续道,“子桑君亦知,我出生时,左辛长老算出与三梵大劫息息相关,且又做了这面具——娘亲说她并无别的希望,只盼我一世平安。”
白慕尘心中一动,涌起些异样的情绪,大约有些羡慕,有些欣慰,有些——他亦与修崖一样,盼望她是如此。
“至于‘故’ 。”故安眨眨眼,见了他眼尾的一点红晕,“娘亲说是不念过往,不坠故旧,确能讲通。但我曾见过她一张手书,上面写满了我的名字,还有一句——”
故山犹负平生约。
她知自己身世中有秘密,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