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血别(1)
01.
雪原消融,莺飞草长。时值仲夏,神魔两族金乌河一役,至此已三百余年。
九重天与北芜原在秘境中进展十分顺利,如今靠着上古魔力,中心城灵脉已能维持,蓝楚与魔君蓝秦地位亦愈发稳固。北芜原仍是蓝楚主事,蓝秦闭关几百年,大抵是先疗伤,后修炼,总归是从未现身。
安泽原本还忧心神蛊残力若全相融合,到时该怎么办,又如何瞒过蓝楚那双□□眼睛。但待两方真一同使力探入藏书阁法阵时候,神蛊痕迹竟已消失无踪了。
他自不会与蓝楚提起一个字:他对神蛊气息极熟稔,若真有残存,绝不会看不出。情形如此,是被法阵吸收?还是因无载体而自然消散?可儿那句预言,又如何谈起?
紫微这数百年都未出关,看来也是不能去问了。
金乌河与厌晖海皆回复往常颜色,水波泛金,曜光粼粼。湖面则金红交织,浮于天青薄色之上,映出些白慕尘极倔强的坚持。三梵以今,纵三百年无虞。
长明宫两处院落当中,亦开了三百年的桃花。
白慕尘大多时日都住在折桐院里,随安泽一同看顾秘境魔力流往灵脉,或是与玉蘅一块儿日巡八镇和天魔殿结界。毕竟他答应了故安,要守着三梵。
至于帮佑德整理司廷,亦有涂山野插手,且不是难事,不须他费许多心思。他先把折桐院里的桃花树种活,得了玉蘅应承之后,又在散真院里竹林前头划了块地方,也种了一小片。自春至冬,几百轮转,日日月月都开花。
弄得拾陆很喜欢去里面逛,她到底年纪小些,性子仍活泼得多。反倒是昭应,虽战时十日一直被他父君带在九重天,却好似知道了些什么。小少年比从前沉稳又沉默许多。日日跟在温渝身后,倒真同他这位先生有些像了,教临初好生头疼。
九楦早已回了凰图泊,在那之前,他是与拾陆日日待在一起,两人谈天皆在口腹之欲上。九楦走后,拾陆除却处置归容名下的事务,又无所事事了。
归容对外称是闭关,究竟是做什么,白慕尘也一如既往,没有探秘三梵内事的心思和必要。毕竟他还忙得很呢。
每隔几月便要去悄悄去凡世看看故安,不论她身处何处,是何境况年岁,都要看看,确认她并未受外力侵扰,是按命格簿上顺遂流转便好。然而每回于他亦是折磨:上界中人,不论何族,皆不能以法力改变凡世间人之命轨,这是女娲神与阴阳二神以元极之力并立之准则。
若有背反,两方都将有所伤。不仅逃不掉八苦,命格反噬,甚而更重。
说是什么历练,白慕尘却比小怀忧境那时难过更甚——他一分一毫都看不得她过得不好。
最初几年,白慕尘偶尔在去时同涂山野撞上,致使他心情更糟糕。
涂山野振振有词,说他既为青丘储君,现下又要在司廷中平衡势力,无法多帮些三梵之事,便只能以此寄托相思之苦。总之巧舌如簧,一通歪理,听得白慕尘想拿扇子敲碎他脑袋。
“别扯旁枝。她刚走时候,我和你要的那东西,到底找到没有?”白慕尘道,“我说了,若能拿给我,从前我帮你收拾了几万年烂摊子的债,就一笔勾销。”
“这才几个月啊子桑兄。”涂山野玩自己尾巴,“潕根石哪儿是那么好弄的……不过你要它做什么用?”
潕根石是制养魂神器的圣品,生于东荒东海之琅琊台上,受云海粹风与初日之光所养,数万年方能化出一块。因属青丘地界,方同涂山野讨要。
“等你寻来了,我就告诉你。”白慕尘露出个涂山野最讨厌的假笑,而后摇摇扇子,拂袖而去。
大抵就是因这一分好奇,不过又是几个月,涂山野就高高兴兴地来造访三梵境。
然而到折桐院去,却扑了个空,四处寻长明宫中人问,才知子桑君是到嘉晏城去了。
待他在醉阙楼最高处的雅间里找到白慕尘,城中早已入夜。子桑君坐在窗边、屏风后的小圆桌旁,自斟自饮,看着倒十分悠闲。
从这窗子往外,几乎能见整个三梵八镇。搭上这座繁华城池与长明宫,着实灯火流金,于雪原上泛起些暖意。涂山野并不客气,坐在他对面,自己化出个金杯倒酒喝。未成想只尝了一口,眉头便皱起来。
“这是酒?比糖水还甜。”
白慕尘瞥他一眼,“我也没请你喝。”
他看着像醉了。涂山野想。毕竟他向来知道,自己这位好友是没什么酒量的,而今日竟到三梵最有名的酒楼来喝酒,瞧着稀奇,细想想,倒也能明白其中缘故。
白慕尘却忽然开口。
“这酒楼是第一次神魔大战后,陵光神女和修崖建起来的。”
这话没头没尾,涂山野亦接不上。他生在洪荒尾巴、十五万年末时候,于上古旧事记得清的,许只有第二次大战了。
彼时他刚降世不久的弟弟,也是在那战中夭折。又过几万年,阿幸与幼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