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血别(4)
恐惧自心底暴涨、淹没喉咙,他霎时生出些冲动,想将她拦下来,想抛开什么八荒诸事,九天神魔,那原本是能都与他们无关。
但他到底没能。
三梵正值仲夏,金乌河与厌晖海皆碧水上涌,夜色自东方来,逆狂流而上,席卷崎岖不平的河岸线与闪动的神光。安泽与白慕尘立于水上云端,能遥遥望见金乌河北岸。
猎猎风声入耳,拂起白慕尘绯红衣角来,玄金扇柄与安泽的剑尖相连,缓缓升至天中,随即以厌晖海为心,划出一道横贯数百里的弧光。
金光照得夜空如昼,北至金乌河当中,南至厌晖海南岸,东西则各将天魔殿结界覆得严密。结界之下则正是秘境如今所在,白慕尘指尖翻飞,银白仙力自其泻出,飞瀑般沿玄金扇扇骨而下,在金乌河面结起百里长的冰层。
“东西两向,亦设了水凝结界。”他道,“最为紧要,还是防有魔气渗入三梵。”
安泽点头,今日所设屏障,皆为隔绝魔族中人与魔力。他两人还需在此加持七日七夜,方可完全。
“魔族使臣的答复,最多三日便会送到衡天山南,我已同神官长交代,请她遣人去接了。”安泽道,“待将此处安定,再去商议吧。”
天光正亮,拾陆手中还端着一道热腾腾的鱼汤,却被殿中破碎声吓了一跳。好在温渝恰在她身后,伸手扶了一把,才避免菜毁鱼扣的局面。
紧接着是玉蘅的怒喝,“欺人太甚!”
温渝面色便愈阴沉,他与拾陆一同踏进门槛,不用问也能猜到,是魔族的答覆送来了。
临初与玉蘅一同坐在桌旁,一个茶盏在地上粉身碎骨。玉蘅虽从来性子直爽,却也极少动这样大的气,可见魔族之言有多荒谬。
拾陆把鱼汤放在桌上。
临初闭了闭眼,捏个诀把碎片收拾了,道,“先坐下吧。吃饭,边吃边说。”
话音落下,温渝便起身给玉蘅盛了一碗鱼汤,低声道,“既然生气,就放下那东西吧。总有应对的手段。”
临初先动筷子。
“他们说。”他一改往常温润模样,声音亦难得如此冷淡,“灵脉虽解了一时之危,本该是其魔力之源的魔核却仍渐归死寂。若有一日秘境中魔力亦耗尽,便又是麻烦事。因此去天魔殿,是要寻法子将魔核也……”
拾陆和温渝便也沉默不语了。温渝攥着筷子的手暴起青筋,半晌,拾陆颤抖着声道,“他们当是糊弄傻子呢?”
“不是过于狂妄的得寸进尺,就是真把我当傻子骗。”玉蘅泄愤式的喝完了一整碗汤,烫得呼了会儿气,才开口,“子桑君和日曜星君还在厌晖海,得几日才能回。到时看看九重天是什么意思……多半是还要打仗的。”
“打仗……为的什么?”温渝忽然道,“魔族若同上次一样,首先开战,必是直往天魔殿。若是我们先出手,却无可攻,只可守。”
“是啊。”玉蘅嘲讽笑笑,“毕竟就算打到中心城下、把槃木砍了,蓝楚都不可能把她这个疯子一样的弟弟交给九重天吧?”
临初默然,大抵是认同她的话。玉蘅草草夹了几口菜,把回覆的玉简往他手里一塞,“我看这东西心烦,气得心口疼,回去躺会儿。叔叔这几日再帮我担待担待吧。”
十日之后,金乌河百里结界既成,将秘境与三梵全然隔断。天魔殿亦增加守卫,九重天则重往金乌河南岸驻守天兵,仍以日曜星君为使、由三梵神官长玉蘅统领。
北芜原则遣长公主蓝楚座下三十六魔将于衡天山之南、千里槃木周围轮番值守。而混乱根由的魔君本人却又似闭关,销声匿迹。
神魔两方便此互寻间隙、各相攻防,三百年合作既破,已成对峙之势。
07.
东荒正入深冬,东海近岸处结了层极浅的薄冰,再往远去便如常翻涌了。此是黎明,初日正从东极扶桑之上缓缓而生。
冥界虽亦处上界之中,但因作上界与凡世唯一交汇处,便独立于八荒。扶桑树位于东海之极,其树主干有二,枝干相抱,围绕无分,形如拱门,亦是冥界入口。
故安正渡了第六世后的忘川水与奈何桥,由引神使者相牵,步于濯寰之路,往度朔崖走。她元神封印未解,记忆遂尚为混沌。待要转世之人,她想,大抵皆是迷蒙。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往何处去。
忘川奈何之上,她已见了太多执念与游魂,而自己与他们却似都有些不同:不只路途,而是洗濯凡尘之前与之后,都不存难舍的残念,甚更有剔透了悟。
应是终有一日,她会知那了悟究竟为何。
度朔门建于度朔崖近前,迈入此门,便能见高崖之下百色斑斓的漩涡,漩涡层叠,万千无尽,正是三千亿凡世的投身之所。
她与引神使者皆是一身白衣,只她胸口之中、魂魄之处,似有些滚烫余温。故安低头看了看,透过轻盈白绸,见了一点火红颜色。使者在她身前,而度朔门已在两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