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潋滟(6)
12.
明渊下朝回来、踏入明沧房门时候,正见他将一封书信放回封笺、搁在烛火上烧了。他这两日告假,称是要闭门突破,因而并未入朝。
然而此时,亦没见半点修炼意思。
明渊摇摇头,“你怎也该做个样子,修为一日不可废,与读书一样,也是我明家立业之基……”
“兄长又不是不知,”明沧笑道,“我上月便能突破了,只是压至现在,就为等个时机。借此避开季彦。”
“你避开了他,就把我豁出去了?”
明渊难得开了个玩笑。明沧道,“他可不敢问到兄长这儿。”
又指指那封信,“不过季彦未免太高估我,又轻看了我。”
明渊在他对面落座,“怎么说?”
“说高估,是因他以为,他所找的那东西,我明家也有。”
明渊笑了一声,慢条斯理道。
“若是你我手上便有,还搭理他做什么?”
“这便是第二处了。”明沧道,“他以为,我是想用这秘密、这秘法吊着他,谋什么好处,以为我是刻意瞒着他,而不知他已知道内情了。”
“实则,”明渊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口气,“正是要叫他知道,要他往皇家那儿去寻,一面寻秘法,一面寻死路。”
“皇上或是黄雀在后呢。”明沧道,“不过这也无妨,毕竟,我们只是想除个阻碍,又非别有所图。”
“若照实说,季涟死了以后,季彦甚都不足为碍了。”
明渊往窗外望了望,盛夏晴日,烈阳映出草木了无生气的影子。他眼中有几分黯然,明沧知晓他心意,此时也沉默下去,半晌,掀起另一番话。
“季涟死前,赠了阿淳一份礼物。我检视过了,里面没什么机关,确是个金系的珍贵秘宝。”
“照阿淳自己心意吧。”明渊平淡道,“人已经死了,再多计较,也无甚意义。不如去和季彦、去与……”
后面的话,他便并未再说。明沧又是沉默许久,终究轻声道。
“也不知世子到底是,现在何处了。”
及至秋日,本榜新科进士已尽皆认了座师、授了官职,投于修仙世家门下者,绝不在少数。春闱与殿试按新法推行,由内阁主持,文序与明渊操办,朝中竟无一人敢言。
眼下朝势已变,大权尽收于晋阳帝之手,即便太子监国,如今也只能是傀儡之用。从前各行不犯的六部与世官就此相渗,江祁用命守住的铜墙铁壁,一朝崩塌。
照这样演进,朝廷大权尽归修士,凡人沦为砧上鱼肉,只是早晚罢了。
然而此次,变法之首倡者、雍王季彦却没怎么插手其中,他推脱修炼,又因长子暴毙,将雍懿郡主送上了朝堂,入内阁参事。中秋宫宴过后、季上眉头次上朝时候,着实教满殿皆惊,唯有坐在上面的封甫尚面无表情。
甚悠悠关心了一句,“雍懿修炼有成,愿奉国事,是好事。想必是要做我大宛第二个文将军吧?”
话音一落,季上眉还未应声,文序先躬身拱手,“舍妹无才,不敢与郡主并称。”
无论如何,科举新法一事已尘埃落定,暂无转圜。消息传至九州民间,立即教人想起数年前的“妖书案”,彼时丑闻是因修仙世家往科举中安插私人、试图操纵而起,以抓捕流言奸党、文序包庇世家而结。今辰今日,朝廷竟公然允了世家将凡人官员收入麾下,祸心摆在明面,甚使人一时难以置信。
但新法已发,事已成真。九州反对声鹊起,民情激愤。
虽说这一变化合乎情理,但若说背后无人引领,晋阳帝也绝不会信的。
“不出皇上所料,以激进之法诱引,乘云宗果然现出踪迹。”
晋阳帝闭关,算是个故技重施,又将这烂摊子扔给封甫和文序。明渊对此心知肚明,更惊叹于天子手段。皇帝身影在纱帐之后、背对着他盘膝而坐。他跪伏在地,等着下一步旨意。
“仍叫文师以清除贼党之名,慢慢追查就是了。新法是圣旨,谁敢抗旨?不过,不可操之过急。”
“臣明白。”
“你知朕为何不见季彦,而是见你?”
晋阳帝忽而转过身来,然面容仍笼在一片暗光之中。明渊并未抬眼,也未答话,果然听见下文。
“要知道,朕从前闭关,可是除皇室中人以外,一概不见。”
“臣斗胆。”明渊开口道,声音极轻,字字如珠坠地,“想来,是因雍王爷,便要不是皇室中人了。”
纱帐内外,皆沉寂良久。明渊闭眼,不知跪了多久,才听得晋阳帝一声短促的笑。
“明渊。”他道,“你是聪明人,比文序更胜一筹。就是不知,能否在朕这儿谋得个比他更好的下场了。”
明渊叩首,“臣身家性命,尽倚仗圣意。”
“那就说说吧。季彦逼死他儿子,又把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