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潋滟(10)
不想让自己显得亏欠,以他精元,换他们为他卖命,且是情愿成交的买卖,还算公平。
虽只是自欺欺人——驱使旁人因自己私心去送死,不论因何缘由,不论付出何样代价,都显得肮脏。她能容忍他摧残自己的命,却绝不会再允他伤及他人。
晦暗月色之中,他看得出她眼中悲悯色。他还想多留在她身边几年,至少是这几年:在他筹谋揭露之前、他……死之前。
“我懂。”
故安说。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踏入这三毒八苦盘踞交缠的朝堂。十六年沉浮,如今不论是遏止晋阳帝朝凡俗百姓伸出的毒手,还是翻覆血仇命案,都只余一步之遥。
以监察之名,斩断修仙世家安插进凡俗中的操纵根基,护两面平衡。这是她与明沧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并非有意合作,而是无言默契。她与顾江都已笃定,乘云宗背后扶持,就是明家。
好在晋阳帝这几年来于朝局上松懈了,虽疑点颇多,但故安向来奉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论他还有什么阴谋筹划,她都不会怕就是。
最多不过是想如对江祁一样,利用她填了空缺、稳了局势后再杀了,将她一切努力都化作乌有。
可她不是江祁。
重臣之所以为重臣,一面因理政才能,一面则因其在朝多年,所树下的盘根错杂的关系网。皇帝说是坐拥天下、修为鼎盛,但治国一事,绝非一人所能为。所以才需倚仗重臣,需使臣子相斗、朝势平衡,天子方能做操盘手。
因此杀江祁,便要先借乘云宗毁其名,使其孤立无援;杀季彦则正相反,他麾下看似汇集世家,实则都是被那平民修炼秘法吸引而去,声势上壮了,却给不了他什么助力。故而雷厉风行、杀一儆百,使余下人不敢再生破格之心。
眼下她在都察两院之内步步为营,院中有她培养起来的势力,也有蠢蠢欲动的世官,更有沦为世家棋子的后进俗官。两院之外,则有文序、季上眉与明沧三人博弈。
权衡已定,再想掀起大浪,可就难了。一点点将激进新法往回推的她和明沧,反倒成了最大的赢家。
世官与六部隐隐重现分野,凡俗官部渐起领袖,便是不白忙一场。如此铺垫,待到封慈身死,封甫登位,便能一举成功。
“我懂。”
顾江笑道。
因此姐姐在朝堂上刁难我、使人弹劾我时候,我不觉伤心,反觉舒畅。我同皇帝道,我与他是一样的人:一样毫无底线,能将仙器、江王世子、凡俗平民,都做自己的垫脚石。
若此为真,姐姐与明沧自然视我为眼中钉。文序不作数,季上眉是皇帝另一臂膀,太子殿下则与从前一样,作壁上观。有了这样往来交锋,皇帝方能慢慢卸下防备。
等到数年之后,御龙卫修炼已成,也是我动手的时候了。
21.
修炼须以他人性命为祭一事,必也会传进晋阳帝耳中。而皇帝并无反应,则多半是将此作为往后拿捏他的把柄。
顾江对这里面弯弯绕绕心知肚明,但这事于他亦无关紧要。领那五十四名御龙卫修炼之余,他也确是踏踏实实做着晋阳帝的爪牙:与季上眉相配合,同故安和明沧所部对垒,监视世官、暗查凡俗,总归是名声算不上好。
但只要晋阳帝慢慢放下防备,便足够了——皇帝隔年又闭关,使太子监国,想是去研究那本秘籍——依御龙卫上报,顾江所传修炼之法,确玄乎其玄,与秘籍中所书有相合之处。
再缜密的帝王心,只要被渴求迷了眼睛,也会有缺漏之处。
……姐姐真是天才。他想。始终都是。若没有姐姐,他这条命早便不在了。
一切可称顺遂。御龙卫用了他的丹,修为进展神速,不过两年,便都已由筑基平稳渡至金丹。好在此事绝密,才未引发动乱。然宫中知情的晋阳帝,恐是没有几分喜悦。
大抵也正因此,才将兵符牢牢握在手中,使他这个名义上的“军师”更只余听皇命、担恶名的份儿。
这是明智之举,却改变不了什么。
待到这五十四人修炼至能布杀阵时候,便是国丧之期。
姐姐已告诉了他雍王府,或说是季彦败落始末。
晋阳帝是早有杀心,只是得了发作时机、得了最后一根稻草。生无仙脉的凡人若也能修炼,是动了国朝根基,任谁也不会给他留下活路。
最想将此物拿到手的,则无非是乘云宗、是明家了。给季彦设下陷阱之人,也就不言而喻。
若到时有机会,他还是愿助明家一臂之力。而杀阵从根源起便是同归于尽之法,傀儡失,纵者亡,皇宫亦定有天罗地网。他与晋阳帝,死期多半在同一日。
他死以后,姐姐还有国师之位,有被她救过一命、心怀仁德的明君,有她已得心应手处置的安宁朝局。翻覆从前乱象、重回父王在时的太平之景,是早晚能成的结局。她若愿做,便有荣华;她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