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劣
不知如何是好。她悄悄看了陆纨眼,视线继而更久地停留在了背着她的陆承身上,她的喉头上下滚动了下。
徐元寿道谢完后又回到了盛氏他们这边。
陆纨微微一顿,最终没再看儿子和徐意一眼,他扭头先下了山。
见到父亲离开,陆承垂下眼睛,他再次问徐意:“是我爹主动借衣裳给你穿的吗?”
徐意喉咙咽了咽,她说:“是。”
“也是他主动给你送的药膏?”陆承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嗓音沙哑。
徐意望着他的后脖颈和耳垂,依旧只有一个字:“是。”
那可真是不同寻常啊。
陆承心想。
在一脚踏出寺庙的门槛前,陆承最后回头望了眼天福寺里连绵的庙宇。
层层乌云中,一抹阳光斜射出来,将远处大雄宝殿里头的金身佛像映照得巍峨肃穆。他与那佛像上仿佛透着无限慈悲的双眸对视着。他的神情忽而困顿,忽而沉重,心头浮起一股空荡荡的茫然。
还是徐元寿在旁边连着催促几声“走啦安庭哥”,陆承才回过神,他说:“走。”
下山的路上,陆承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雨后的青泥中,背后的小姑娘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像是睡着了般,但陆承知道她没有。
她的呼吸声时长时短,时停时放,不是睡梦中人该有的频率。
陆承望着黄土地上的泥巴脚印,他突然开口道:“我要去河南了。”
徐意顿了几秒才确定他是在和自己说话,她发怔地问:“啊,什么时候?”
“明天。”陆承说。
徐意这回怔得更久了,半晌她才道:“我可以问,你去河南是做什么吗?”
陆承低声回答:“剿匪。”
“……会很危险吗?”徐意忍不住,终究关切地问了一句。
陆承摇了摇头,他说:“不会比瓦剌那次困难。”
是了,险些忘了他如今是大周的骄傲,是很多人心里的天下第一。
徐意感受着他背上异常稳健的力量还有他扶在自己腿上钢箍一般的手臂,踌躇许久,她切切道了句:“战场上刀剑无眼,一定注意保护自己。”
陆承的眼底涌动着纷杂的情绪,他说:“好。”
“等我回来,”陆承神色莫名,他哑着嗓子说,“咱们谈谈好么?”
徐意看了他眼,她望着他的冠帽和发茬,唇瓣微动,良久,她终于说:“好。”
陆承的后背有如山峦一般强大,他身上还有股极为阳刚的雄性气息。徐意趴在他背上,犹豫半晌,似乎是一种试探,她突然将自己的脸蛋贴了上去。
一阵娇软的触觉从他后背传来,温度是火热的,是妩媚发烫的。
陆承一怔,风吹动了他冠帽旁的碎发,他漆黑的眸子深处好像燃起了一缕不灭的火光。
他的心头微微颤动,他闭了闭眼,没有叫她挪开,而是背着她继续走下了山。
望月山脚下,陆承先将徐意送进了蒋国公府的马车里。
马蹄在黄土路上扬起了漫天烟尘,陆承骑着马在前面领头。他一身衣袍在风中飞舞,显得英姿飒爽。他手拿马鞭,长喝了声:“出发。”
只见陆府的马车和蒋国公府的马车同时启程。
花了两个多时辰,一路平平稳稳地到了京城,两幅车架在京城门口分道扬镳。
徐家的马车径直回了蒋国公府,陆承则与父亲一道回了陆府。
回府后,父子俩是一起用的晚膳,晚膳的氛围十分安静。他们两人似乎皆怀有心事,连咀嚼食物的声音都轻得几乎听不见,期间偶尔会向对方投去一个思量的眼神,但又怕被对方发现一般,很快收回。
这顿饭吃得平静,也不平静。
晚膳后在书房内,陆承将今日养心殿上发生的事情跟陆纨讲了遍,顺道将蒋国公的话也提了一嘴。
陆承问父亲:“李子壮和红莲教有来往,孩儿若擒得他,该如何处置最妥?”
“记住,绝不能私自审问。”陆纨听儿子说完,不由神情严肃,他谆谆叮嘱道,“红莲教是皇上最为忌讳的辛秘之事。生擒李子壮之后,他说的话你一句都不能听,更不可问询他红莲教的相关问题。你要做的,就是把他平安带到陛下面前,其余一切皆与你无关。”
陆承听父亲如此说,便明白红莲教乃皇帝大忌,更明白为什么管季这次主张他去剿贼。这果然是个烫手山芋,剿贼简单,不是此行目的,可若在剿贼途中与红莲教沾惹上关系,搞不好要惹一身腥,引出后续诸多麻烦。
管季其人老谋深算,擅长谋划布局,此计果真毒辣。
可凭这就想难倒我?管大人,你未免小瞧了我。
陆承面色不善,他冷哼了声。
知道儿子即将出发去河南,陆纨却还有些担心,这是出于为人父母的本能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