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那厢刚过完的事,这厢便已知了全尾。尹仪斜靠在凭几上满脸的笑意难掩:“我那个妹妹真的是能担的起草包这二字了,真真是蠢得可笑。也不想想那李邵庭何许人也,他们家要娶的新妇岂有蒙头娶的道理。”
尹仪下首站着位矮胖仆妇,面上不见相同喜色,反而有些严肃道:“夫人不觉奇怪吗,为何程侍郎会把那婢子的尸体运出府外?虽说是害死了个家仆,可就算告去了明府,依着程侍郎现在的身份,各种曲折估计也就是走个章程。退一步来说,此事也不必程侍郎亲自出面,可偏偏就……。”
这说话的矮胖仆妇便是尹仪的乳母,名唤朱慈,她话虽是点到即止,可瞬间便点醒了尹仪。
“此事确实有些蹊跷,我那妹婿可连着几日都未曾回府了。”尹仪有些不安的坐直了身体,看着下首之人。
“何止是不回府,宫中传出的消息,程侍郎跟圣人告假半月。昨日有人打听到我这询问原由,还以为是程府内出了什么意外。我这才偶得知了此事,毕竟这告假之事也算不得什么秘辛。”
“告假原由可有言明?”
“不曾。”
“乳娘,为何近来发生的所有事,件件桩桩都有种说不通的意味,让人没来由的发慌。”
朱慈恳切的刨白道:“俾同夫人念叨这些,为的便是万望夫人定要明哲保身才是。如今种种,哪怕是程府之内的家务事,夫人也莫去插手了。夫人在此档口来程府,奴便时时吊着心,内宅妇人行差踏错的往往都是小事。”
朱慈话落后,尹仪再次启口:“我晓得了,这些年只要乳娘在,我便觉得事事心安。”
“夫人,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春蕾的亲事,可有中意之人?”
尹仪不由的叹道:“如今依着府里的光景,不是我们挑人,而是被人挑。”
“老仆道句不入耳的话,夫人眼下最该抛却的就是门第之见。现如今朝中派系纷扰,若真如传言的那般玉玺令在它处。谁能重新入主圣位,无人可知。若春蕾所嫁之人牵扯其中,福祸焉可知?夫人,平安便是福。”
“我怎会不知,可我如今膝下只得她一女。肚里的孩儿是男是女,亦不是我能左右的。可此番若是让春蕾低嫁,叫我如何甘心。我之事全部摆在乳娘眼前,你也知我早已没了退路,若不能生个小郎君,往后的我与春蕾可还有立锥之处,再往后的宋府也只能是旁人的宋府。”尹仪眼中不自觉透出股狠劲,消了片刻后接着道,“乳娘说的我亦明白,我之所以插手程府之事看好的便是李家登顶。”
朱慈突然急道:“夫人,将来之事岂是表象所能定论的。”
“我若此时不赌,那日后的宋府将何去何从?乳娘你亦是女子,家中若无男子,族中之人便如豺狼虎豹。要怪就怪这世道给女郎的永远都只能立在男子身后。”
自知劝说无果的朱慈,仍是不想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万劫不复,只能再次劝道:“我知夫人自来行事小心,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你如今有孕在身,可这腹中之子终归不是宋祖和的。偏偏那宋南济亦非良人,他若用此事拿捏于你,宋家的祖宗祠堂夫人可否全身而退?”
“绕来绕去,症结竟在这里。乳娘道了这许多,是希望我落了腹中的孩儿?”
“此子留不得。”
“宋祖和也没几日活头了,在他死后,我便一口咬定腹中孩儿就是他的,谁能奈我何?”此时的尹仪摸着自己还未显怀的腹部,不由的皱紧了眉头,她原本打算等宋春蕾成亲后,再送走宋祖和与秦老夫人,可眼下因着肚子却是无法了。
朱慈终是未在出口言语,该劝的都劝了,自己带大的孩子是何品性哪用得着外人言明:“我年岁上来后,最近身体越发不如从前,夫人是个有成算的,待此间事了我便打算带着儿孙回故土。”
“乳娘这是怪我?”
“你是我喂养长大,我对你之情同亲子。我日日为你吊心,只怕你万劫不复。你可知那宋南济在赌坊与人赌红了眼连亲子都卖,这种人哪有道理可言?”
尹氏突然落泪道:“我自嫁给宋祖和后,便过着日日刮心的日子。我只想为自己争条路罢了。”
“平淡些不好吗?”
“乳娘,你莫再劝了。”主仆二人一阵哑言后,倒是尹仪突然出口道:“不过话又说回来,程今陌的这门亲事,也透着股邪乎。李邵庭此人这是做的什么盘算?若是冲着人来的,我是万万不信。”
在如此特殊时期,李邵庭突然来程府替儿子提亲,何止是尹仪没懂,整个都城的世家都没懂。
……
西时两刻后,“消失”了几日的程立章同乳母陈氏一起回到程府,整个府内闹到亥时才告一段落。
亥时一刻,陈氏便带着一众婢子奴仆,以得胜者的姿态回了程今陌的三水院。
“我才走了半日,便将自己折腾的没了水食?连撒扫婢子都没了?”陈氏有些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