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悦
茶水涌入瓷杯,水声轻盈潺潺,烛台灯火明灭晃动,映照在窗纸上影影绰绰。
少顷,水声渐止,微生砚放下茶壶,抬眸与沈素玉对视,沈素玉视力尚未恢复,错过了少年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
微生砚语气不明,“阿姐怎的问这个,可是她乱说什么了?”
说到这里,不知哪点触碰到他,微生砚抑住脾性,耐着性子尽量让话语听起来平缓,“我一早便说过,阿姐需要静养,明日她若再来……”
“阿砚。”
话音未落,沈素玉先一步开口打断微生砚,蜡烛燃烧时而发出轻微的炸响,昏黄的光芒柔和,幽静。
清冷美人端坐其间,好似将仙子拉入红尘,让人觉得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本是一副宁静安好的画面,只是脸侧那块烧伤打破了这份美好。
微生砚眼眸一颤,像是被刺到,猛地起身,椅子在剧烈的动作下,发出巨大的响声,划破寂静黑夜。
沈素玉脸上神情温和未变,可微生砚听出来了,那声名字是提醒。
微生砚似是不敢相信,眼眸睁大一瞬,须臾低首默不作声,双手自然垂落在身侧,慢慢握紧,“阿姐累了,我先出去了。”
木门吱呀声响,下一秒传来合上的声音,沈素玉自知自己方才失态,唇瓣翕张片刻,最后抿紧,缓缓阖眼。
旁人听不出,微生砚对她再熟悉不过,何尝不知她动怒了。
沈素玉握紧手中茶杯,说不出此刻心绪,复杂难言。
与此同时,微生砚就这么呆在门外,出来前他故意放慢动作,未等到期待中的挽留,丹凤眼中隐约闪烁的希冀逐渐熄灭,化作深邃。
阿姐之前从不会这样,无论再怎么生气,也会关心几句,这次却因为不相干的人这般气恼。
木门陈旧破损,好似一道分界线,道明了结局。一人伫立月下,被黑夜吞没,一人举止娴雅,微弱的光芒仿佛随时会熄灭。
次日一早,因着昨夜缘故,微生砚越发不待见陈淑,陈淑倒也看的开,毫不在意,照样与平日一样,自来熟攀谈。
直到身后突然没了声音,陈淑奇怪回首,半分不见微生砚的踪迹。
她不禁鼓起两腮,随后叹了口气,脚尖戳了戳泥土,低声嘀咕,“我难道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这会儿的陈淑娇俏可人,丝毫看不到日后疯癫绝望的影子,不知经历何事,才会变成那样。
沈素玉不紧不慢地推门而出,听到院内声响,不由得转过头,“小淑?”
女娘声音似倒映月光的水面,正如沈素玉这个人,冷清温婉。
一声问话重新引回陈淑的注意,她眼睛一亮,连忙招手回应,娇声道:“诶!沈姐姐!”
数日的休养敷药,沈素玉已经可以大概看到周遭事物,虽然有些模糊,但并无大碍。
“如果来找阿砚的话……”沈素玉神情思忖,怕戳到她心事,斟酌语句委婉答话。
见被误会,陈淑连连摇头,想起沈素玉眼睛未好,慌忙出声否认,“不是不是!”
回忆起每回借着采买外出,实则跑来沈素玉暂住的小院,陈淑悻悻地摸了摸鼻尖,莫名心虚。
她提起手肘挂着的竹篮,掀开盖在上头的棉布,竹篮里头针线布料整整齐齐,事先准备好的香料传来淡淡雅香。
沈素玉鼻尖轻嗅,有些不解。
陈淑一把抓住沈素玉的手腕,将她的手慢慢放到针线上,意图让她猜猜。
不知为何,一瞬间背后好像有冷风吹过,陈淑不自禁疑惑,打了个冷颤。
正午阳光明媚,哪来的风?
不管了不管了,入夏前天气总是阴晴不定。
无人知晓的一处高树上,微生砚眼眸微眯,在陈淑碰到沈素玉的那一秒,他险些动手。
“这是,香囊?”
陈淑立马挽住沈素玉,笑嘻嘻地晃起来撒娇,“没错!沈姐姐要一起来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
之前在京城闺秀社交圈,这种别有目的的人她见的多了,与她们相比,陈淑还是太幼稚了,甚至,拙劣。
沈素玉眼睫低垂,掩住眸底思绪,嫣然一笑,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不了,我如今双眼不便,就不陪小淑折腾了。”
陈淑凑的很近,近到自己能够看清她脸上表情。
女娘眼神飘忽不定,漫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心虚,且从进门到现在一直不知道在寻些什么,或者说,寻找某个人。
双眼不便是真,还是另有私心,这件事只有沈素玉心里门清。
陈淑对沈素玉的恢复情况一无所知,眼睛骨溜溜地转着,暗自打着算盘。
高树下嬉笑声清晰喧闹,微生砚不自觉皱眉,如若不是顾忌沈素玉,他恐怕早把陈淑扔了出去。
她难道不知道阿姐眼睛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