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第27章

这日天朗气清，蒙恬随侍秦王读书，忽有一寺人立于门外，看样子是想通报甚么,但又碍于秦王正在潜心阅读，是故不敢进门打扰。

蒙恬于是出了殿门，低声询问：“何事？”寺人道：“蒙将军，您的家仆来寻您。”

他顿觉事态不妙，若非情急之下，家仆不会寻来秦宫之中。蒙恬连忙向嬴政告辞，随着等候已久的家仆赶往宅邸。听周围人将前因后果说来，原来是嬴恢看上了蒙家的良田，不管不顾硬要霸占，若是庶民也就忍气吞声就此算了，蒙恬弟弟蒙毅却是个脾气火爆的主儿，当即冲上去，以秦法不准强占田地为由据理力争。

可嬴恢自恃王族身份，不将功勋之家放在眼中，圆睁眼道甚么是秦法，他就是王法。

蒙毅也不惯着，捋起袖子当场就和嬴恢打起来，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侍仆一时手忙脚乱都难以分开。最后两人以当市斗殴罪双双关进圆土，嬴恢爹嬴傒直接将儿子带走后扬长而去，可蒙武可没有违抗秦律的特权，只能看着小儿子关在牢狱里无计可施。

蒙武只能找来长子蒙恬商议，这件事说起来怪不了蒙毅，若非嬴恢挑起事端在先,哪会惹来牢狱之灾。但蒙恬性情刚直，不愿求人，更不想凭着和赢政的少年之谊让秦王为难，对着父亲那张心急如焚的脸，他只能回答：“目前也别无他法，只能委屈阿弟暂且受这一番磨难，日后再思出办法解救。”

蒙武道：“那也只能上下打点，让你阿弟在狱中少受些苦。”

他叹气：“想我蒙家世代为秦效忠，面对王族欺凌也无计可施，真是欺人太甚。”

蒙恬劝道：“爹爹休要如此说，天下六国皆是如此，我们终究是外姓之人，即便在秦法面前也是亲疏有别，做不到绝对的一视同仁，今日阿弟虽遭祸，但也未必不可解。”见儿子话中有话，蒙武直起身子，忙询问：“我儿可有良策？”

蒙恬颔首，想出一计：“秦王又将派兵伐魏，儿将主动请缨，立下战功后请求将阿弟释出来。”

“事到如今，也唯有如此了。“蒙武摇摇头，正当要与儿子叮嘱些伐魏事项时，家仆却欣喜地跑进来，未及禀报便高声道：“小公子回来了！”

两人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见蒙毅大步跨入，跪地向父亲和兄长请罪：“小子不肖，惹爹与阿兄操心，如今吃了一次教训，往后再不会意气用事。”

蒙恬赶紧将弟弟扶起来，安慰道：“此事本不怪你，日后遇上不平只好忍耐，咱们既然争不过人，没必要强为此出头。”蒙武却心疑：“是何人释的你？”

蒙毅袖口拭了一把额前的汗珠：“是长安君的伴读奉的秦王口谕。”

“既然是长安君伴读，那应是出于长安君的情面。”蒙恬若有所思，“只是不知长安君为何愿意出面？”蒙武问向长子：“你可与长安君有交情？”他摇首：“虽有些情谊，但并不深厚。儿乃秦王侍从，擅自结交其他宗室恐怕并无益处。”

蒙武闻言，捋须若有所思。

他历经官场多年，怎会不知长安君此举之意图。卖嬴政的面子讨自己的好，蒙武一眼即知其中蕴含的拉拢之意。

但他出身武将，性子直爽，也是知恩图报之辈，虽然看出长安君的施救并非纯粹的善心大发，但这份恩情既然收到了，就没有不还的道理。

“听闻长安君受伤卧病在榻，为表谢意，来日你和你阿弟前去探望，替为父也表达感激之心。”蒙武叮嘱。待蒙恬与蒙毅兄弟拎着食盒探病时，意外发现相国吕不韦与其子吕瞻也在场。

嬴政更是被夏太后劝说常来探问阿弟伤势，以彰显为兄长者的宽厚与友爱，不知嬴政心里情不情愿，至少人是倚着上首位置的凭几，看着底下几个臣子对弟弟嘘寒问暖。吕不韦满脸歉意，向成乔躬身：“小子眼拙，不识马匹烈性，让长安君为小子的过失受伤，吕某在此代替小子替长安君致歉。”

吕瞻更是满脸愧疚，只差一把鼻涕一把泪：“长安君恕罪，下官怎敢害长安君，都是下官一时过失，害得长安君如此，您要责怪，就请治罪罢。”

父子俩态度都极其诚恳，情真意切，旁人皆觉让一世精明的吕相国能如此屈身低姿地道歉，再怎么说长安君没道理不接受。

可成乔偏偏满面冰霜，冷哼了声，不买父子俩的账。“只是道歉就能让成蟜受的苦痛一笔勾销了么？“她语调嘲讽，“吕相国做了一辈子生意，能看出这样的买卖公平么？”见她面色强硬，语气中不含余地，吕不韦只能再度退让，深施一礼：“那长安君要吕某如何做，才可平息心中怒气？”“送吕瞻进圜土关押上三个月，方能解我心头不忿。”闻言，吕瞻、蒙恬兄弟皆大惊失色。

成乔素来出了名的好脾气好说话，对下宽和，即便是身份低微者也能平等交往，今日怎么一反常态，变作这般不依不饶了？

唯有吕不韦面色不改，对成乔的怨气坦然接受：“既然长安君有令，吕某心甘情愿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