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南(二)
日头正好。
尸体还和一开始那样,四肢扭曲呈怪诞的姿态,双眼依旧睁着,似有恐惧,又似有不甘。
双腿之间,泡在一片血污中,血迹与空气接触,大团大团地发黑,肆意地散落在周围。
忽然有阵寒风刮起来,花香夹杂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送到两人面前,味道颇有些令人作呕。
越霁额间几缕本就不太服帖的发丝也趁机轻飘飘掉下来,遮住眼帘。
不过片刻功夫,就有寒风抓住机会灌进里衣,激得她浑身一凉。
她伸出藏在衣袖里挡风的左手,扯了扯跑偏的斗篷。
在园子里站了半响,腿脚开始酸软,越霁索性拢起裙摆,放松姿态,坐到忠义伯夫人放在花圃里用来装饰的巨型奇石上,随口与李四年抱怨。
“都说现在是春日融融好时节,正适宜出行踏青。我倒觉得即便阳光照着的地方,还是一样冷,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我近来病情又反复了。”
李四年飞也似地从箱笼里取出两幅面巾,递给越霁一副,嘴里还贴心安慰道。
“这院子是有些奇怪,我在外面晃了一圈,热得汗都出了好多,一进来花园里,就又觉得有股寒气渗到骨头里似的。”
他飞快看了一眼越霁,见她神情如常,不似他来时,在伯府遇上的其他年轻公子小姐,面面厮觑,好比惊弓之鸟,这才敢放心说下去。
“前两次也是冷得出奇。越大人,您有没有看过去年长乐街两起案子的记录?
”
长乐街位处西南方向的归义坊,是长安闻名遐迩的红粉巷,销金窟,也是闹得百姓惶惶不可终日的两起凶案发生地。
有李四年这话,知道自己不会被大夫骂不爱惜身体了,越霁才放心打了个寒颤,眯眸凝思,回想片刻。
“看过,马季和任申都被传为惊惧而死,京兆府将有嫌疑的排查了个遍,全有人证物证,于是慢慢成了悬案。”
天宇元年,六月三日,在长乐街闻香楼暗巷后街,发现死者马季。死者生前常年在码头做苦力,休憩时喜欢去长乐街最便宜的闻香楼打发时间。
天宇元年,九月十七,在长乐街河边发现死者任申。死者生前靠卖自己写的曲子给长乐街当红的乐姬谋生,同许多楼的姑娘都有交情。出事前一晚,他出现在红玉阁,给一个叫染湘的乐姬送新作曲子,数位宾客目睹他离开红玉阁,之后再无行踪。
虽说越霁直到腊月才正式进京兆府,可她在入职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日以继夜地泡在宗卷里。
女鬼杀人的传闻太过显眼,纵使她不能将每件案子背得滚瓜烂熟,也忘不掉这两桩凶案。
李四年微讶,入职前的案子原与她无关,女鬼杀人的传闻先前也没闹到闺阁中,没料到她还知道诸多细节。
“正是这两起案子,马季和任申尸身被发现时,类同……”
越霁替他补充:“死者叫苏苇,苏家三房的二公子。”
李四年便接着道:“类同苏苇,双目圆瞪,面容惊惧,四肢扭曲。前两名死者身上无打斗伤痕,皆死于心脏骤停,大腿上方内侧身中数刀,皆为死后伤。”
越霁不信鬼神之说,不怕邪祟害人,却不代表每个亲历凶案的普通人亦如此。
从一开始发现尸首,吓得扔下锄头连滚带爬跑去报信的花匠,到闻讯与她一起赶到,不出片刻便濡湿衣衫的管家,至明面上不怕邪祟,脸色却始终发白的忠义伯夫人,他们都在害怕。
她眸子暗了暗:“苏苇自失踪至现在才两个时辰,应当是发现得最及时的一次,抓紧看看,他的尸身和另两人有何区别。”
李四年应声,带好护手,又掏出一个白瓷瓶子,倒了两粒丸子,分一颗给越霁,思及这是她就任以来的第一起案子,便特意叮嘱了一句。
“含在嘴里,别咽下去。”
越霁伸手接着,将丸药在鼻下轻轻嗅闻,察觉到熟悉的艾草香味,奇道:“我只听说过仵作验尸,嘴里要含生姜,熏艾草以祛晦,这丸子难道是将两者的用途合到一起了?”
谈到仵作行当的东西时,李四年总是额外激动一些,他听越霁说其他同行的行为时,只鼻翼耸动,不屑地哼声。
又听见越霁猜出了丸药用途,颇为骄傲地点头。
“聪明,我始终不喜欢熏艾草,烟味太大,影响尸体判断,要知道腐败味道也是验尸中很重要的一环,只好自己想法子研制,总算得了个效果还不错的成品。”
“丸药确实方便,”越霁相当赞同,“我以前也想过把我的药换成丸药,好歹方便我出门,不至于现在这般,每天一大早厨房里都是股药味,厨娘们闻着也难受。”
“可惜大夫不同意,她说丸药不适合我,她配的药方极复杂,若是换成丸子,稍有保存不当,就容易影响药性。”
越霁提起这件事,原是觉得替自己看病多年的大夫,在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