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花恋(一)
霁漫不经心地扬唇与他对视一瞬:“欠债是该还的,只不过,该死的并非谢无忧,而是你这条汪汪乱吠的蠢狗背后不会牵绳的主子!”
火焰好似有生命的猛兽一般,它被唤醒不久,饿极了,疯狂地将木材化作养分吞吃入腹,每一个瞬息都比上一个瞬息庞大了几分。
越霁连一分一秒也不愿意分神在老头身上,她散漫地移开了目光,心里亦是明白,这半缸水在烈火之中,基本起不了分毫作用。
忆起前世曾看过的火灾自救方法,越霁眉心一拧,“浇水!”
她冲到水缸边,捞起水面上漂浮着的葫芦瓢,盛了一大瓢清水,踮起脚尖对越霖道:“低头。”
眼下只有一个方法,每个人都将自己浑身浇湿透了,再拿不导火的器具当护盾开路,从火势最小的后门冲出去。
越霖与她对视一息,滔天火焰将她的苍白脸庞染得通红,映衬得一双星眸额外清明,他立即猜到越霁的打算,身子微倾。
越霁毫不迟疑地往他头顶浇去,清水从发顶倾斜而下,灌入衣襟流遍全身,她重复几次动作后,越霖方直起身子,对她牵了牵唇。
“好了,剩下的我来。”
他不由分说地接过越霁手上的葫芦水瓢,触碰到她微烫指尖,越霖心底一沉,面上仍是不动如山地往缸中舀了满满一瓢。
越霁舀的比他少些许,都有些吃力,可他毕竟举过几十斤的兵器,并不将这当回事,水面纹丝不动地到达目的地,他将水瓢一倾,所有清水都浇到了越霖身边最近的一个金麟卫身上。
越霖就这样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在火焰灼烫了空气的情况下,他手上动作依旧沉稳有度,速度却并未落下,不过片刻,所有人身上都湿透了。
最后轮到越霁。
烈火已将空气都灼烧得滚烫,越霁暴露在外的每一处肌肤仿佛都惨叫着述说自己有多痛,可在嘴臭的老头面前,她犟着不肯表现出来。
越霖将她的不适收入眼底,极快地向她走了两步:“闭眼。”
她的身体比大脑率先一步反应过来,双眼阖上,眼皮似乎被一只温热且带着薄茧的大掌覆住,霎时间,一股微凉水流落至发顶。
不过弹指之间,越霁便感觉到自己浑身湿得彻底,双目上的温度消失,她睁开眼,因为有人挡住了眼睛的缘故,所以睫毛并未带着水珠,此时的眸子还是和先前一般清清爽爽的。
越霁扯着袖口撕下一大块湿布料,对众人解释道:“用湿布捂住口鼻,浓烟入气管容易窒息。”
大家也都迅速地将自己的湿衣衫扯下一截,越霖打量了一眼周围,蹙眉道:“火源从屋门起,我们便从后门退——走!”
两个金麟卫左手拿湿布捂住口鼻,右手拿着佩剑,从四处燃烧的柴火之中破开一条路。
越霖清晰地看见越霁双颊有红霞飞起,长臂一揽,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心里着急,却不敢表现出来加深越霁的不适,只恨不得自己有了传说中一步行出十里地的轻功。
他沉声安慰道:“马上就能出去了。”
越霁贴着他的胸膛,不知为何,脑袋已经开始发昏,她轻轻晃了晃头,将脑袋埋得更深,声音闷闷的:“我不怕。”
反倒让她分出心神来安慰自己,越霖手臂一紧,死死护着她,飞快地领人从半人高的火海中疾奔而出。
越霁先是觉得周围的空气烫得快将她蒸熟了,木料燃烧的噼里啪啦声音充斥于耳,火焰将空气扭曲变形发出呼呼的灼热之声,一切都让人内心焦躁得想要发疯。
少倾,气息骤然一凉,她渐渐听见了鼎沸人声,似乎还有木桶中的水倾倒出来的声音。
紧接着,隔壁店铺的老板娘眼尖,率先看见他们,惊喜地叫了起来:“出来了!出来了!里面的人出来了!”
她从越霖的怀中挣扎出来,可脚步虚浮,站不稳身子,越霖一把扶住她的肩头。
眼前一阵风闪过,是率领京兆府官员救火的向大人看见两人出现,使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奔来,清俊眉眼此刻仍止不住地皱成一团。
他心里十分焦急,心中疑问更是连珠炮弹似的打出来:“你们没受伤吧?屋子里还有没有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让我在外面等着接嫌犯回京兆府么,怎么又烧起来了?”
“还有,”向子安顿了顿,“为什么会有人在火场中叫出当年被烧死的端王之女?”
越霁起先还努力听着,直到向大人抛出最后一个问题。
是时候了,她紧绷的神经一瞬间松懈下来,眼前一黑,越霖几乎是立即出手接住软软栽倒的越霁。
心情倒是比方才放松了不少,剑眉一挑,越霖冷声道:“她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