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大夏三年初。
阳春三月,雨雾蒙蒙。
明府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永安巷内,与明家比邻的,皆是跺两脚便能让朝堂抖三抖的勋贵之家,然即便如此,依然能见明家门庭不同于其他。
白玉阶,黄金匾,这打眼望去何止一个气势恢宏。然则,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乃是明家大门左右两侧伫立着的两座狮子,竟是玉石雕成,算下来何止万金之数,其奢华之程度令人咂舌。按理说,这般奢华无度,是要惹来些非议的,但本朝开国之年,明老将军追随开国皇帝出生入死,数次救其于水火之中,乃是开国之元勋,明家的这些东西便是本朝开国皇帝御笔朱批赐下的,任谁也不敢质疑一个字。
正是清早,侍女小厮们采买洒扫的时辰,明府的大门开着,不时有侍女小厮来来往往。
一个秀面柳眉的丫头走出来,身上穿着上等的丝绸衫子,发上戴着与其他人不同的银簪子。她站定在门口的台阶上,张望了片刻,转身叫过守门的小厮:“揽月还没回来么?”
那小厮颠颠地跑过来,答:“回摘星姐姐,揽月姐姐出去了有半个时辰了,还没见同去的马车有回来的呢。”
被唤作摘星的丫头闻言蹙眉,摆了摆手让他先下去,接着有些焦急地在那里等候。
大约半刻钟,永安巷的巷子口处终于有熟悉的马车出现了。蓝顶布,红漆木,一看便知是明家的马车。
待到马车停在近前,摘星迎了上去,挽住一个粉面英眉,身着桃花小卦的侍女:“你可算回来了,再过片刻姑娘就要梳妆了。”
“我算着时辰呢,紧赶着回来的。”揽月道。
两人一人手捧一个精美漆盒,穿过前庭,绕过两个阁楼,又经过一道弄廊,进了一个刻着“弄云居”的小院子。
清晨的洒扫已经完毕,弄云居里一片整洁雅致,院子里的花被重新修剪过,开的茂盛而秀美。
内室的门仍阖着,整个院子静悄悄的,一旁伫立着的侍女见摘星和揽月回来,纷纷问好后退到一旁。
“姑娘还没醒么?”摘星问。
小丫头答道:“除了卯时与摘星姐姐说了两句话外,姑娘一直未再叫人。”
这倒是奇了,看天色已是辰时末了,往日里姑娘虽然也爱赖床,但怕老夫人唠叨,总是要在巳时前赶去给老夫人请安的,今日怎么迟迟没有动静?
想起卯时姑娘同自己说的那几句话,摘星有些担忧。
内室里,日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洒落一地金晖,映照出一派古色古香的闺阁陈设。如雾般的纱帐还垂在床边,床头燃了一夜的香炉却已经熄了。
若是往日,明姣定要闹起来,称自己闻不到这幽幽香气无法入睡,可今日她安静非常,只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床顶的雕花图案,一动也不动。
原因无他。今日卯时,明姣忽然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回到了十七岁这年。
如同一场噩梦,她两次饮下蚀骨的毒药,毒发身亡而死。
上一世,她在驯马园对当今皇帝荀琰一见钟情,不顾父母亲人的阻拦,珠玉加身,宁可不要皇后之位也要进宫,只为成全自己一腔痴心。
可痴心错付了人,荀琰不信明家,也不信她,明家军全军覆灭于山岭之际,她被一杯毒酒赐死,至死未能亲口问他一句缘何。
第二次,明姣醒来时,是她进宫封妃那一日,一切已经成注定,明姣要复仇,唯有亲手制了毒酒请荀琰喝下,可烈酒入喉,她的杯中也被下了毒。
两次死于荀琰之手,明姣没想到自己再睁开眼时,竟回到了十七岁这年,她尚自待嫁闺中,明家众人也还好好的,一切都还可以重新来过。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打断了明姣的思考。
“姑娘,已经巳时了,若是再不起,一会儿老夫人便要打发人来叫了。”
摘星卷起了床头的纱帐,又吩咐人给香炉里的灰倒了,这才低头去扶明姣起身。
由着人将自己引到梳妆台前坐好,明姣一言不发,只静静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少女瓷白的面颊如同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一双灵动的眼带着细碎的光,是未经世事打磨过的样子。
她身上穿着一件水红色寝衣,更衬的肌肤白皙,仿若吹弹可破。
大约是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和迅速,明姣很快接受了自己重生这件事。她望了镜中的自己半晌,终于压下了身体中残存着的那些痛苦的感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眸澄亮,一如从前的明姣。
“祖母在做什么?”她问。
未出阁时,每日清晨她都是要去祖母院中请安的,若是有一日缺了,祖母都要担忧个不行。
看了看时辰,今日她已是起晚了,不知祖母是否忧心了。
摘星笑答:“老夫人在苍云斋用茶,听崔嬷嬷说,今日清晨老夫人打发人买了姑娘最爱吃的樱桃煎,想必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