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翌日是个大晴天，大夏国都地处偏南，冬日里都少见大雪，春日里更是阳光灿烂。

一清早，侍女们清洗洒扫的声音将明姣从睡梦中吵醒，床头绯色的雾影纱将日光尽数隔绝在外，床帐里还好似昏暗的深夜般。

明姣悠悠转醒，听见外面侍女们吵闹的笑声，心里叹了口气，道自己大约又是睡了懒觉。她支起身子，纤细白嫩的手指掀开床帐的一角，霎时被透进来的阳光晃了眼。

她拿手背挡了挡刺目的阳光，眼睛不舒服地眯了起来，像极了一只困怠倦懒的猫咪。

樱红的唇瓣不满地嘟起，明姣蹙紧了细眉，问：“这是什么时辰了呀？”

听见声音，摘星很快走了过来，声音里还带着笑意：“姑娘，该起床了，奴婢正要叫您呢，若再迟一会儿，就要误了进宫的时辰了。”

对，今日是要进宫的。

明姣赶忙起床开始梳妆。

对于再见荀琰这件事，其实明姣心中的忐忑并不多，说到底，上一世荀琰对自己没有感情，只有怀疑，所以即便这一世两人再见面，只要明姣选择不入宫，让父亲帮忙在选秀名单上划掉她的名字，两人之间也依旧不会有任何交集。

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明姣心中很是镇定。

揽月将昨日那件骑装拿出来，顿时满室的丁香花香，到底是制的香料，即便再如何名贵，味道浓了，也不若花香自然，骤然飘了满室，让人觉得有些呛鼻子。

“阿嚏！”

连一旁的摘星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再看强忍着拿帕子掩着鼻子的明姣，揽月十分担心，她方才也是一路屏气走过来的，直到近前才稍稍适应了些：“姑娘……这，还能穿吗？”

丁香花本也不是名贵香料，熏的这样香浓，只怕到时候云萝公主要好生嘲讽她家姑娘了。

明姣自然明白揽月的意思。云萝公主是荀琰的亲妹妹，身份贵重，性子呢，与未出阁前的明姣一样嚣张跋扈，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在京城贵女圈子里，两人自然要比个高下。上一世自己与云萝公主从小便是冤家，从上学时用的笔墨纸砚，到及笄后的钗环首饰，以及绫罗绸缎，样样都要做比较，一旦谁得到了时兴的料子而对方还没有，那便定是要去对方面前好一番耀武扬威，直要把对方气的七窍生烟才行。

明姣记得，这样的“斗争”到她进宫，两人同住宫内，便愈发不可收拾，甚至因为明姣不得圣宠，每每也要被云萝公主言语奚落一番。

两人就这样吵吵嚷嚷一直到云萝公主出嫁，天南地北再难相见，这才彻底结束了斗争。

如今想来，这样孩子气的打闹竟令人十分怀念。明姣后来在宫中那些年，真真是无趣，以至于想到要见云萝公主，竟然还心生了一丝期待。

况且，今日这丁香花，原就是为了给荀琰一个教训。

于是明姣干脆利落地道：“当然要用了，丁香花怎么了？本姑娘宣布，从今天开始，本姑娘最喜欢的花就是丁香花。”

“好了好了，快帮我梳妆。”

揽月捏着鼻子将骑装放到一旁，上前去给明姣梳妆。

主仆几人折腾了半晌，到出门时，已经开始被催了。

明夫人身旁的嬷嬷在大门外苦等半晌等不到人，来到弄云居，见她们还在打闹，急的不行：“哎呦我的好姑娘，进宫可不能误了时辰，虽说不见贵主，但宫门守卫严谨，误了时辰可就不放人了。”

听她这样说，明姣撇撇嘴，她巴不得误了时辰呢。她既不想见荀琰，也不想见宫里的任何一个人，只是帖子是早就递到宫里的，若是无事不来，只怕与她约定的宁安郡主会担心。

春日里万物复苏，街上的行人都比往常多了许多。

明姣掀开车帷，没有蓝绸布的遮挡，阳光霎时倾照了进来。

少女一双眼如同水洗过的黑曜石，亮晶晶地瞧着外面的景色和行人。

上一世入宫六年，除了极少数的几次狩猎和巡园，明姣几乎没出过皇宫。皇宫里人人屏气凝息，规矩大过天，人人都端着一张假面，明姣更是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热闹的场面了。因而她望着窗外，小脸上带着惊喜的笑意，明亮的眼睛眨呀眨，像是刚刚入世的孩童，一刻也不舍不得挪开目光。

马车一路沿着闹市向宫门行去，明姣一直瞧着外面，一张明艳的小脸在春日阳光的映照下白的发光，偶有路过的马车和行人将目光停留，心里都会惊叹一声，世间竟有如此漂亮的姑娘，落入旁人眼里，更像是给这繁茂的春日添了浓烈灿烂的一笔。

明姣只顾着瞧路上的行人商贩，却不曾注意到一辆马车里，一个白衣翩翩公子也打帘而望，正与她的马车擦肩而过。

车辙轧出浅白色的痕迹，滚滚而过。

“那是谁家的马车？”

另一辆马车里，气质若芝兰玉树的男子凝视良久后，问道。

一旁的小厮瞧了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