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叶寅在木屋外头搭了一张吊床，主要原因不是为了追求浪漫，或者给沐生让出床位——木屋里虽然只有两张床榻，但好在三个少年都比较瘦小，两人睡一张绰绰有余。之前的几天是沐生睡在阿烺那张床榻上，这是为了便于沐生在夜晚照料阿烺，而叶寅独自睡一张。现在他睡外头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木屋里头已经完全没法待了。不知沐生用了什么药材，木屋里从早到晚飘荡着一股无以言喻的诡异气味，熏得叶寅每每要晕过去。

“沐生，不是我想打击你，但为什么解药会是这个味儿啊？”叶寅调侃，“要是把这气味收集起来用到战场上，肯定能熏死不少敌人。”

听了他的话，沐生还是像往常一样，露出腼腆的神情。

如此又过了三天，叶寅依然按照沐生开的方子吃药，在伤口处涂抹药膏。不知沐生给他用的是什么药膏，效用非常神奇，渐渐他的伤情已经大好。阿烺的病况却是一天不如一天，但还勉强保持在沐生的可控范围之内。而狼鱼则是几乎没有什么动静——不过嘛，叶寅也不在乎他的死活。他死了最好。

某一天清晨，吃过了早饭，叶寅正懒散地在吊床里待着，沐生走了过来。这三天他为了配制解药几乎不眠不休，叶寅看他面色苍白，神情衰颓疲惫，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我说沐生，再这么瘦下去你就要瘦脱相了，我知道你救人心切，但好歹悠着点儿啊。”

“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啊？你要是倒下了可就完蛋了，阿烺那家伙指望着你呢。”叶寅说道：“我抓几条鱼给你补补！”

沐生腼腆地说道：“叶寅哥哥，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啊，去哪儿？”

“旷野。”

“旷野？”

“......这就是你说的旷野？”

叶寅怔愣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致，失神地问道。眼前是一片空阔美丽的原野，白云宁静地漂浮在蓝天之上，清净的空气中混杂着甘甜的草香。

伫立在这样一片原野上，本该感受到真正的自由和无拘无束，然而叶寅却只觉一片哀伤寒凉。

因为在这美丽的景致中，林立着座座墓碑。

墓碑的数量简直多的无以计数，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将整片原野都占满了。恐怕有上万座了吧？叶寅哑然地想着。回过神儿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走进了墓碑群里。他凝视着每一座墓碑，凝视着碑上的刻字。‘岐黄族李氏某某’、‘岐黄族苏氏某某’......每一座墓碑都十分洁净，周围的花草也经过仔细修理。如果不是每天都有人来打理，绝不可能维持这般容貌。

叶寅失神地走在墓碑与墓碑之间，宛如被墓地里的亡灵牵引着，全然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看到有许多无名墓，还看到竟有许多医书之墓。无名墓还好理解，医书墓却是怎么回事？

忽然他被什么吸引了目光，是一个空空如也的墓坑。墓坑前头的墓碑已经立好了，上面书写的姓名是‘岐黄族元氏沧海’。

“咦？”叶寅惊讶地叫了一声。元沧海？谁来着......对了，是那本笔记的主人！他突然反应过来了——沐生在花船里不是也提起过他师父的笔记吗？原来那本笔记的主人便是沐生的师父，也就是这个叫元沧海的人啊。

沐生走了过来，怔怔地看着墓碑上的文字。

“这是......你师父吧？”叶寅突然出声。

“......嗯。”

两人伫立在沐生师父的墓坑之前，沉默了好一会儿。一阵清风微微扬起墓坑边的泥土，捎来带着哀伤的清香。

叶寅禁不住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沐生沉默了一下，说道：“叶寅哥哥，我们去见我师父吧。”

“我一直和师父两个人生活在这里。但是两个月前师父突然去世了......”花船内，沐生端详着师父元沧海苍白平静的面庞，黯然地说道：“那一天本来一切都很平静，他说去潭水边走走，很久都没回来。我去水边找他，结果就发现他躺在船里，已经过世了。”

“这样啊......”叶寅说道：“不过你师父都已经去世这么久了，他的尸首怎么能保存得这么好？”

“我也不知道，”沐生回答：“师父的尸身丝毫没有腐烂，这件事情也让我感到既神奇又百思不得其解。”

“不会他......成仙了？或者是根本没死吧......”

叶寅好奇地探了探沐生师父的鼻息。沐生摇摇头，说道：“师父的确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叶寅收回手指，嗯，确实没有呼吸。

“说的也是，要是两个月不吃不喝躺在这里，恐怕也早就嗝屁了吧。”

“......嗝什么？”

叶寅咧嘴一笑：“嗝屁，就是死翘翘的意思。”

“死翘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