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南囿两奔波
牵念切切相见竹林 思虑重重甘为‘先锋’
春猎日近,朱宸濠这边大多已安排妥帖。崔琦不在,卢平自然担起崔琦那份差事。他已经知道陈玉在别院的事,毕竟隔日就有人来报那边的情况。每次来报之后,王爷心情明显会好很多,让他少挨不少排揎。是以,他后来还盼着别院多来消息。
李来那边给的交代是王爷已经私下处置了。李来并不关心陈玉死活,宁王能不迁怒于他,还有银钱相赠,他自然唯命是从,照老规矩按暴病而亡上报。
禀上奏本已拟定,交由礼部官员送呈。朱宸濠暗自松了一口气,忙了这些时日,应是能让老皇帝满意。现下只待几日后圣驾莅临。
心思定下来之后,那双受惊含泪的眼睛又出现在眼前。他突然间很想她,那日匆匆一见,他连话都没怎么跟她说。不知这段时间她过的如何?在别院住的是否习惯?虽遣人定时来报,但只言片语怎抵得过亲眼所见。
上午描出东北方向地形概况,陈玉觉得脖子勾的有些酸困,便出来走走松松筋骨。梅香照旧随行。这丫头虽然年岁不大,却妥帖周到,不愧是王府里调教出来的人。
别院名唤兰竹,园中两物自是不少。陈玉现住的小院名为凤吟馆,在它西侧就有一大片竹林。其间曲径通达,是静心平气的好去处。
她在林中缓步慢行,梅香跟在她身后三四步左右。林中竹叶随风婆娑舞动,在耳畔簌簌作响。她抚上一竿青枝,想起之前学过的一首诗。“雨洗娟娟净,风吹细细香。”她轻声念了出来。
梅香听罢刚想称赞附和几句,身后却传来男子清冽浑厚的声音:“但令无剪伐,会见拂云长。”
梅香回头一看,赶紧跪下:“王爷万安!”
望着小径转弯处那抹颀长的身影,陈玉楞住了:孙妈妈不是说,他春猎之后才会来这里么?她不及细想也赶紧跪下:“奴婢叩见王爷,王爷万安!”
朱宸濠上前几步虚扶:“快起来,地上凉!”接着又对陈玉道:“以后,不要再自称奴婢了!”
陈玉起身后,看着面前这个笑语晏晏的华服男子,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待听到他说不用自称奴婢,忙低头道:“回王爷,尊卑有别,奴婢不敢……”
“哎!”朱宸濠伸食指给她比个噤声姿势道:“本王刚说完你就忘了!”
她言语被堵,只得道:“陈玉谢过王爷!”
梅香见状悄然起身,朝二人行礼后退下。
看着面前内心惊慌戒备,面上却强作镇定的她,朱宸濠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他抬手捏住一片竹叶,问道:“你喜欢杜工部这首诗?”
“回王爷,倒也不是,只是触景生情罢了。杜拾遗作此诗时……”陈玉没有再说下去。
朱宸濠心下明了,遂转开话头道:“在此处可住得习惯?本王一直挂心,只是这些时日太过繁忙,今日才得空来看你。”
“劳王爷费心。王爷安排周全,陈玉在这里一切都好。”
“我瞧着也是。”朱宸濠笑意不减,又稍凑近仔细看她:粉白面颊上淤痕已散,肤色娇嫩如三春桃花。他隐隐嗅到似有若无的少女幽香,有些心神荡漾,遂定定思绪又道:“看你气色都好多了。”
陈玉感受到朱宸濠言语时飘来的温热气息,不由得警觉抬头。待看到他和煦的笑颜,她心下迷茫:这还是那日殿上所见之人么?他那威严狠厉的双目原来也可以这么温暖?浅褐色的眸子虽是笑意盈盈,可她觉得它们如潭水般,深不可测,诱惑又致命。
朱宸濠拈去陈玉鬓发上的落叶,见少女面上掠过一丝绯红,他接着问道:“你此前学过舆图绘法?”
“王爷见笑!只是略知皮毛罢了,入不得王爷慧眼!”陈玉心下暗惊:果然,自己做什么都是有人看着的。
“是吗?那得看过才知道!带我一观如何?”
陈玉不敢再看那双眼睛,低眉颔首道:“王爷,请!”
朱宸濠放缓脚步,两人并肩而返。他时不时扭头看看身旁之人。他从来不知,只是这样安安静静地同路而行,也能如此心旷神怡。
林外远远候着的卢平看得瞠目结舌,活像白日见了鬼。这位满眼柔情,笑得如此陶醉之人是他家王爷吗?怎么进去前跟出来后像变了个人似的?他严重怀疑竹林里有妖精给他家王爷下了蛊。本来跟着王爷一路快马过来他有些疲累,现下一点也不觉得了。
待入凤吟馆,陈玉拿出图稿小心奉上道:“请王爷过目,王爷莫要见笑才是。”
朱宸濠于案上展开细看,见笔锋遒劲全不似闺阁女儿。虽尚未完稿,但分率、准望、方邪皆有章法。余下三体偏差不等,因未实地查勘所致。若得道里、高下准值,定能得一副完图。
他转过头看向陈玉,一字一句郑重道:“令尊将你教导的很好!”他还有一句在心里没有道出:你不愧是他的女儿!
陈玉闻言,酸涩感止不住涌上心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