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制
林野预判了薛岚的动作,放开薛岚的手,任由薛岚的拳挥到自己脸上。
林野:“在你们分手后的第二十八天,上午十点,她和那个男的在民政……”
又是一拳。
在林野回味这一拳带来的痛感时,他看到薛岚还是奔向他的枕头。
枕头摔在地上,枕头下面什么都没有,但枕头边的东西让薛岚微怔。
那是一瓶女士香水。
薛岚将香水拿在手里,想了一下才想起这是什么,心底有种说不上什么的感觉,但那片平静的死水显然在震荡。
“……阿岚?”林野的声音出奇的发颤。
薛岚回头看向他,在他眼里看到了畏惧。
奇怪了,就连自己要掐死他,用西餐刀要抹他脖子的时候,他都没露出过这种表情。
“你把它还给我好么?”林野眉心一塌,声音近乎哀求,压着步子靠近她。
薛岚扬起手中的香水,“别动。”
林野立刻停住脚步,像小孩子玩一二三木头人,一回头就不能动。
他也有今天?薛岚笑起来,还以为这个变态坚不可摧呢。
“阿岚,你已经把它送给我了……它是我的,你这样……不对。”林野眼神恳切,带着祈求。
保姆间没有开灯,薛岚在黑暗里笑得诡异,“就是因为你们知道我是个烂好人,才会对我为所欲为。”
“不是!”林野声音颤抖,“阿岚……你,你给过她那么多,你自己都没有数过,光后备箱里就有二百四十多件。我,我只有这个,你不知道阿姨给我的时候,说是你专门挑给我的,我有多高兴。”
“我从没那么高兴过。”
“这是我爱的人送我的第一件礼物,也可能是……唯一一件。”
薛岚忽然觉得很畅快,像窒息极久,深深吸进一口纯氧,整个人都要漂浮起来。他爱的人,她是他爱的人?这变态给自己带来这么多痛苦,而这一刻,自己却掌控着这个变态的生死。
“求你了阿岚……你还给我吧,我只有这个。”
薛岚笑着挥了挥手里的香水,林野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手,“你刚说什么?”薛岚声音轻佻。
林野不懂薛岚是什么用意,但这句话他对薛岚说起来,永远发自肺腑,无须酝酿,“我爱你。”
薛岚暴力地将香水砸向地面。
林野恍惚觉得那刺耳的爆裂声好像是从自己胸腔里发出的。
他恍惚看到薛岚进过他身边,恍惚听到薛岚含笑的声音从耳边飘过。
“那就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浓到极致的香味充斥在房间里,冲的人鼻酸眼热,无法呼吸。
林野慢慢蹲下,一片一片捡起香水瓶的碎片,试图拼凑起来,可碎的太细了,摔它的人太用力,让它的汁液滩了一地,迸溅到各个角落。
它们被地上的灰尘弄脏,再也无法回到从前那样的纯净,它们快速地挥发进空气里,正在不可挽回的走向消亡。
林野把能捡到的碎片都收集了起来,捧在手心里久久地看着。
以前它每晚可以陪伴他入眠,淡淡的气味仿佛在一夜之间治愈他所有的伤口。
阿岚,你还记得么,第一句‘我爱你’,是你对我说的。
十年前。
已经离开新加坡半年,十四岁的林野在远隔万里的卧室里入眠,依然一遍一遍做着同一个噩梦。
疾病将太阳变成可以吞噬一切,永不满足的黑洞,男人和女人留下的气味在日光里弥散,将他的家变成一座海鲜市场,在一个夜里,黑洞也来吞噬他了。
他在黑暗里对上了母亲的眼睛,母亲告诉他,为爱而犯下的错是可以被原谅的。母亲哀求他,救救她,她好痛苦。
他却没有救她,他落荒而逃,回头看时,扭曲而□□的人在后面追,这场梦一次一次诘问他,为什么丢下自己的母亲来中国,为什么母亲会追着他奔跑。
想必是他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孤独的气味,才使母亲感到饥饿。是他卑鄙怯懦,才会丢下可怜的母亲一个人在苦海里挣扎,他就是从那一天开始不举的,医生说他这是心理问题,只能去找心理医生。
这场耻辱的惩罚持续了整整七年才结束,但在那七年里,林野疏远心底一直想念的父亲和兄长,因为他认为自己和他们不一样,既不属于男人也不属于女人,世上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在林野决定结束一切的时候,想到的方法是上论坛提问。
【煤气罐在二十平方内泄露多久可以致死?】
十四岁的林野平静地打下了这行字。
两分钟后,他收到一条匿名回复。
‘在想什么呢?我爱你。’
他愣了一下,没有在意。但就是这条无关痛痒的评论顶起了他的贴子,那天夜里,他被回复了五百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