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疑云(3)
那,“我、要、告你!”她突然睁开眼,手指着笺摩那断断续续地说。
我这是在做什么?笺摩那眼望张宴萧怀里鬓角流血如注的姑娘,回想起第一次看见她那日正午,热合曼带着查到的消息赶往约定好的酒肆会面时说:“只知道她是粟特人捡来的孤女。以前不是国都城里的人。”
笺摩那喝了口酒,盯着杯子周边描绘的花纹自言自语:“以前不是城里人。她从哪里来的?”热合曼摇摇头说:“恕卑职无能,至于以前从哪里来的……无从查找。”“不过,”热合曼又道出了一条极其重要的信息:“首席侍医,童格罗迦亲王家的二王子尉屠耆和希玛妮王妃都曾经拜访过她家。”
希玛妮王妃是前王后的胞姐。这么巧。看来她十有八九就是当年华光寺高僧收留的那个孩子,传闻中被调包的嫡公主没错了?
昨夜突然惊闻汉使臣遭遇刺客,本王委派笺摩那过去探查,这一去居然到现在还没回来。他怎么搞的,汉子磨磨蹭蹭些什么?楼兰王陀阇迦在寝宫阅读羊皮卷书,左等右等不耐烦, 疑窦众生:谁如此嚣张跋扈。但敢在本王的眼皮底下派刺客去行刺汉使臣?
难道……又是她?对。对。她屡次在本王耳边吹枕头风要求定罪那个非法把汉使带出白龙堆的向导。本王出于大王子的安危考虑没敢答应。仔细琢磨起来,以她那狠辣的秉性,一意孤行铤而走险也不是不可能。陀阇迦眯起眼睛,手指不自觉地捏着下巴,陷入沉思:十五年前本王迫于匈奴的压力迎娶她,册封她为侧王后,那时经常听到流言蜚语说她野心勃勃想当正宫王后,当时本王还不怎么相信,因为她在本王面前总是装得柔情似水。斯忒妲去世,她如愿以偿登上后位,转眼间十三年过去,斯忒妲在黄泉之下难以瞑目……斯忒妲托梦肯定是想告诉本王什么事情。
想什么就来什么,“国王!”门廊外传来甜酥酥的声音由远及近,身穿漠北草原风格束腰裙式起肩长袍的匈奴女人扭着腰肢一摇一摆走进了国王寝宫。她头戴由羊角式发夹、银镂空额箍、额穗、垂穗子和后帘组成的颇具立体感的精致头饰其中尤以垂穗子最引人注目。上面有珊瑚装饰的银质蝴蝶,下面用银环连着银蝙蝠和吉祥结。她就是现今的楼兰王后珤勒尔。
珤勒尔是伊稚斜单于之女,乌维单于的妹妹即现任詹师庐单于的姑母。当年为了父亲统领西域的大计舍身嫁到楼兰,她面容白嫩漂亮,两只明亮的眼睛象月夜下两潭泉水般清澈明亮闪动着妩媚诱人的光彩。一双入鬓的细眉连一颦一蹙都饱含着深情隐藏着草原女子的独特风韵,尤其微笑时弯起的嘴角使那张有光泽的脸增加了许多撩拨人的娇羞和柔情,难怪当年伊稚斜单于夸她是匈奴第一美人。
“王后来了。”陀阇迦抬起眼皮看了这个匈奴女人几眼,冷冷地抛出一句。
珤勒尔没有觉察楼兰王看自己的眼光和说话语气的微妙变化,站在寝宫中央的兽皮地毯上,弯腰毕恭毕敬地行抚胸礼问安。“国王今日委派护国大将军去调查昨夜汉使臣遇刺一事,不知有何进展?”
她倒是很关心汉使臣的安危啊。四年前就是她伙同右贤王唆使本王出兵截杀汉使,害得本王骨肉分离现在又跑到本王面前假装表示关心。
陀阇迦越是看着匈奴女人白嫩漂亮的脸庞就越起疑,觉得她就像幕后主使,暗想:欲盖弥彰贼喊捉贼,急于打探消息顺便试探本王有没有怀疑到她身上。故而不动声色回答:“笺摩那还没回来呢。等他回来就知道了。”
珤勒尔走上前一步,正色道:“我认为此事必有蹊跷。”“无缘无故突然冒出什么刺客,说不定是圈套。”
陀阇迦漫不经心地问:“圈套?”
珤勒尔冷笑说:“汉人的苦肉计。他要故意抹黑楼兰为汉朝天子制造日后攻打西域的借口呢!”
明白了。她在为她撇清。贼喊捉贼把黑锅甩在汉人头上。“王后这么说有何证据?”陀阇迦依然不动声色,想看他这位居心叵测的匈奴妻如何继续逢场作戏。
珤勒尔语塞片刻,“没有证据?但这种可能性确实很大啊。”
“王后啊你别瞎猜了。汉朝使臣在楼兰人生地不熟,势单力薄语言又不通,能使出什么抹黑楼兰的苦肉计来?”陀阇迦伸展双臂打了一个懒洋洋的呵欠让匈奴妻给自己倒杯马奶酒。
珤勒尔心里不快亦无法反驳,悻悻然走到桌案旁端起镶着宝石和翡翠的金壶子给楼兰王倒一杯马奶酒。“国王操劳国事也要多注重身体。最近没歇息好吧?眼圈子都在发黑呢。”
陀阇迦将杯子里马奶酒喝了个底朝天,然后重重掷在桌子上让匈奴妻再倒一杯,叹气道:“说得是啊。王后不瞒你说本王最近确实没睡过好觉。总是在做噩梦。”说到这里压低声音故作诡秘地对着她耳语:“知道本王梦见谁吗?”
珤勒尔问是谁,陀阇迦故意睁大眼睛说:“前王后啊!她已经死了十三年还不肯瞑目,她狠掐本王的脖颈不放。”说罢还捂着心口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诶哟,吓死本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