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故梦起
“小二,上茶。”
“好勒!”
茶香萦绕,翻涌而上的蒸汽不知烫红了谁的眼。
越千秋还记得第一次见这位前辈时,是在弈剑听雨阁巴蜀旧址的山门前,那位前辈凝望着早已废弃的剑阁旧址,眼中似乎是在怀念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后来他回天虞岛向师父提起这位前辈时,师父只长长的叹了口气,便让他退下了。
他回过头时,看着与阳光一厘之隔的师父,突然发现,那个总是端着一派长老的英俊潇洒的中年男子,在那一瞬似乎生生老了近十岁。
那个人,是谁?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十年来他在不少地方都遇到过这位前辈,却唯独不见她踏足天虞岛,甚至九黎。
但他绕路丹青湖时,十有八九能看见剑阁旧址那飞扬七星旗帜前,立着前辈的身影。
大抵是在怀念什么人吧?越千秋如此想到。
在桃李花林再一次遇到那位前辈的时候,他终是叫住了她,“前辈!”
白发红瞳的鬼墨女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下一瞬,那双眼里就染上了暖色,带着羡慕和怀念的色彩。
“是剑阁弟子呀,唤吾何事?”
鬼墨前辈温和的笑着,而非他想象中的淡漠。
越千秋突然没那么紧张了,鬼墨前辈给他的感觉,似乎和门派中的师叔们并无不同,甚至比师叔们更温和。
他仰着头,看着倚着桃枝的前辈,“我在剑阁旧址前见过前辈多次,前辈是在怀念什么人吗?”
鬼墨摇摇头:“吾也不知。”
“那前辈为何不去剑阁看看,天虞岛的剑阁。”他急道。
鬼墨笑笑,那双红瞳中看不出悲喜,她拍拍身旁的位置,“想听故事吗?”
越千秋跳上去,依言坐下。
鬼墨倚着树干,仰着头,目光穿透这层层叠叠的桃雨纷飞,错乱纷杂的时间长河,不知望向何方。
彼时的大荒尚且安静祥和,没有那么的战乱杀伐,没有那么多的血泪心酸,没有人会想到,在不远的未来,那些天之骄子或者说众人眼里的天之骄子,最后会以那般惨淡收场。
忘川河畔的彼岸花开了谢谢了开,轮回往复不知多少岁月,不知看过了多少停停走走的游魂,那些或有情或无情的故友敌手陌路人,终随了这一场绝代风华,化了漫天尘沙。
终是应了那句话——天下危难,相负者,也只能相负。
故事的一开始要从巴蜀群山林立间剑阁一个寻常冬日说起。
那时的鬼墨还只是一只长在剑阁的幼童,后来的那些纷纷扰扰,现在回顾起来当是从幼年时期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开始的。
一片残缺的桃花落在鬼墨前辈手心,越千秋觉着鬼墨前辈手中的那片桃花泛着微光,恍惚见时间长河里的峥嵘岁月,平淡过往。
鬼墨开口,平淡婉转的语调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和微不可觉的怀念,“我第一任师父是剑阁十六代弟子中籍籍无名一人……”
鬼墨第一任师父名唤君白,曾是剑阁十六代弟子弟子中排行靠前的师兄,这个名字在如今的剑阁中,也只有君字辈的前辈和少数残存的南字辈弟子还有些许印象了。
在鬼墨的回忆里,巴蜀的剑阁旧址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地方,春风夏雨,秋叶冬雪,每一个角落、每一片落叶,似乎都有数不清的故事。
越千秋曾去过几次巴蜀的剑阁旧址,与天虞岛很是相似,他只作寻常。
鬼墨初到剑阁时是许多年前的一个夏天,而如今提起剑阁,回忆最深处的,还当是那个对许多人来说都只是寻常的冬日。
那年剑阁下了一场大雪,比往年更盛,那时的鬼墨还只是个未正式拜师的小弈剑。
小弈剑名唤燕如一。
那年冬日来的格外早些,从第一场雪过后,剑阁就陷在一片银装素裹中,直到开春才消退。
鬼墨记得那个冬天阁中前辈也格外忙碌,往年大雪都老老实实在阁中猫冬的前辈那年进出频繁,连许多日未曾离开剑阁的师父都抛下她出了好几趟远门。
那时她年幼懵懂,许多事都模糊不清,只记得那天师父回来领她见过掌门之后,有一些东西在无人察觉的地方,悄无声息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