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悸恸
锦澜一生两世中,从未见过这样一只手,宽厚的掌心,修长的手指上骨节分明,圆润。在柔和的月华下泛着淡淡的银辉,即便指间染着刺眼的猩红,却也如玉色中绽放的炽灼,妖冶异常。
正是这样一只手,突兀的探到她眼前,紧握成拳的掌心紧紧攥着,一截短短,不过几寸的寒芒自拳中露出,离她的双目仅有寸距。
缄谧,是锦澜此时此刻唯一的感受,瞪大的双眸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手,指缝中渗出的血液宛如秋雨,滴滴答答的打落在地板上,细小的声音却如雷鸣一般震入她耳中。
刺眼的血红,鼻尖缭绕的腥甜,无一不在提醒着她,不知何时冲过来的人,替她拦下了那只夺命的寒刃。
“结束了。”低沉的嗓音在锦澜耳边响起,似带着一丝难以拒绝的魅惑,却掺着一缕连他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锦澜眨眨眼,仿佛才从噩梦中苏醒一般,僵直的身子逐渐松懈,却仍直直的注视着前方。
阎烨眸光微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墙角下倒着一名黑衣人,一柄尖锐的匕首插在他的心口处,仅余半寸不到露在体外,映着自大门漏进来的光亮,正闪烁着冷冽的寒芒。
眉头轻拧,他攸的抬起未受伤的左手,覆上她失了清明的眼眸,似要将这血腥污秽的一幕从那双澄澈的眸子中彻底掩去。
锦澜只觉得眼前一暗,修长的手指遮在眼前,他抬手带起的轻风,却使血腥味更浓了。
她本能的阖上眼,无声,无视,鼻端嗅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却让惶恐的心,渐渐静了下来。
良久,直到周遭忽的响起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他才缓缓的松开了手。
“师兄!”
清脆悦耳,又带着点点熟悉的娇呼由远及近,锦澜回过头,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飞奔进屋,直朝她和阎烨而来。
“师兄,你没事咦?”奔跑地脚步稳稳的停在两人面前,身着绯红裙裳的女子这才发现屋里竟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且还是个女子,虽才八九岁的摸样,但目光触及两人极为亲昵的距离,语气顿时就沉了下来,“你是谁?怎会在此?”
尽管屋里光线昏暗,锦澜还是能认清眼前这位绯衣女子,就是上次去灵济寺时碰见的,极为蛮不讲理的红衣少女。她看了阎烨一眼,深吸口气,正准备张口,却被人抢了个先。
“我知道了。”绯衣女子一脸恍然,“原来你就是师兄说的诱饵!”
诱饵二字,宛如一道惊雷,狠狠的批在锦澜身上,微微张开的嘴唇霎时僵住了,什么诱饵?
对上一片含着惊疑,惶恐的眸光,阎烨目光轻闪了下,却别开头,冷冷的扫了仍在喋喋不休的绯衣女子一眼,“出去!”
“师兄?”绯衣女子一脸惊愕的看着阎烨,“我说错了么?明明是你说要寻个诱饵,让他们以为你带着累赘逃不掉,从而引敌”
诱饵,累赘,引敌听到这里,锦澜还有什么不明白?她脑子里“轰”的一下,刚恢复几缕血色的小脸霎时又变得惨白,身子摇晃两下的,软软的往地上栽倒。
挺拔的身影伸手一捞,便把即将软倒在地的小人儿环在了怀中。
“红绡,莫让我说第二遍。”含着一丝厉色的嗓音响起,阎烨眼中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冷冽。
红绡艳丽的脸上布满了不敢置信,指了指他怀中的锦澜,又看了眼神色阴冷的阎烨,欲言又止,最终跺了跺脚,转身就往屋外跑去。
阎烨垂下眼,静静的看着低头不语的锦澜,散乱的乌发中隐隐露出一截白如嫩藕的颈子,如墨玉般清寒的眼眸里,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情愫。
锦澜努力压下心里的悚颤,她能感觉得到背后正贴着某人的胸膛,可却没有勇气挣扎。
他还活着,那绯衣女子也活着,足以证明他胜了,否则那黑衣人不会急急忙忙踹门而入,想抓自己当筹码,恐怕是见他一路上抱着她不撒手,便以为是个重要的人吧?
呵,锦澜眼角的余光扫过墙角下,已经死透了的黑衣人,心里凄笑一声,她一直将他当成救命恩人,到头来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诱饵。
如今事成,她这个诱饵还能活下去吗?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隔着几层布料,却仍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温热,可这丝难得的暖意却如隆冬里的湖水,叫她冰寒彻骨。
“师兄。”原本已经踏出屋的红绡又倒回来,不甘的瞪了锦澜一眼,眼角忽然便弯了,“虽然你不愿意让我开口,可有些事却不得不说。”说着她侧头努了努嘴,外头的巷子里隐隐能瞥见好几道拉长的黑影,正往这边来。
许是见帮手来了,红绡心里有了底气,便忽略阎烨寒冰似的脸,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她清楚咱们今夜的行动,又见过不少兄弟,若是留下来,便是一个随时危及到兄弟们的祸害。且原先师兄也曾说过,事成之后定要灭掉一切外人,以免走漏风声。”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阎烨,“还望师兄能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