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子未我应也”(“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啊”)
一曲终了,章平双手一拨琴弦,尔后双手轻抚琴弦,抹去那余韵。
“入夜了,现在《竹林听雨》已不太适合此景了。”
章平借着微弱星光、月光与远处穿过重重雨幕的烛光,将古琴收好。
“那什么曲子应景?”
章德穹也将排萧放入怀中,问道。
“葫芦丝,《月光下的凤尾竹》。”
章德穹闻言不禁有些惊讶:“您还会葫芦丝?”
“既爱音律,多懂一些乐器也并不奇怪吧?”
“只是这竹林中之竹……您确定是凤尾竹?”
“这个……”
章老父子有些羞恼:“当然不全是!但好像的确有一些是的。”
“咳咳……”章老父子干咳两声,道:“你还不回去休息吗?不会明天还打算睡一天吧?”
“明天放假。”
章老爷子闻言奇道:“怎么如此笃定?”
章德穹指了指黯淡无光之月与厚重之阴云:“只怕从今夜起,雨就会变大了。”
章平章老爷子看了看天色,微微点头示以赞同。
“你对学习有何看法?你为什么学习?”
章老爷子想起了某人一上课就睡觉,把后堂当觉堂,把自己当觉皇的德行,不禁问道。
“没有什么看法啊,因学习而学习罢了!”
章老爷子闻言叹息:“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啊。”
章平老爷子坐在椅子上,道:“你先坐吧。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章德穹依言而坐。
章平老爷子清了清嗓子,道:“一日,子墨子问于儒者,曰:‘何故为乐?’曰:‘乐以为乐也。’”
“子墨子曰:‘子未我应也。今我问曰:何故为室?曰:冬避寒焉,夏避暑焉,室以为男妇之别也。——则子告我为室之故矣。今我问曰:何故为乐?曰:乐以为乐也。是犹曰:何故为室?曰:室以为室也。’”
章平老爷子看着夜色另一头的孙子:“所以说,子未我应也。”
“对了,您带葫芦丝了吗?”
章德穹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有些期待。
“不好意思,没带。”
章老爷子呵呵一笑:“我一个老人家,已快七十岁了,能独立搬一把古琴来已是极限,哪有力气再带其他乐器?”
章德穹思索了一下,略微颔首:“也是,即使如此,祖父您也算保养的极好了。”
章平老爷子微微一愣,无奈地笑了笑,神色有些怪异。
的确,这小家伙不知道自己年轻时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如此一来,自然也不会知道,自己晚年时喜欢琴棋书画是为了什么。不过,就这样也挺好的。
隔着浓浓夜色,微光仅容双方看到对面之人的面庞轮廓,自是看不清对方神态的。因此,章德穹也没有发现什么。
“天色已晚,夜将深,何不回房休息?”章平问道。
章德穹起身理了理衣襟:“既然如此,小子先行告退。”
“去吧。”
章德穹拿起一旁的黑色油纸伞,撑伞,出亭。
天很黑,如墨一般,难以将前方之路认清楚。不过,章府在修建这些小径时,已考虑到了这一点。因此,小径的中央,有一条能在夜色里发出微光的奇石铺成的指引线。如此一来,就不会出现在无月的夜晚,被困于亭中的窘状了。
这些石头自然不是夜明珠一类的贵重稀罕之物,但也说的上是罕见,算的上昂贵。
正因如此,小径并没有全部由此石铺成,而仅是铺就了一条断断续续的指引线。
回到德穹苑,章德穹一如既往,在桌旁看了一会儿《养气拳法》后,吹熄烛灯,沉沉睡去……
是日,雨注倾盆,水幕接天。鸡鸣之时鸡不鸣,日出之时日难出。
唯一能证明天色已明,东方已晓的证据,是黑色的天空变为了灰色,至少能看清东西了。
门前槐树上的蝉似乎被这如同末日来临般的景象吓着了,隔很长时间才凄鸣一两声,似乎在悲叹:我不会游泳啊……
地上的落叶到处都是,不是被雨打落的,就是被风吹落的。
不过还好没有打雷,否则他的大槐树绝对是天雷的第一目标——因为附近就属它最高。“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句话可以在这里改一改,改为“木高于楼,雷必轰之”……
风雨交加,也不能阻挡章德穹的脚步。
没有太阳的高度来定位时间,章德穹只好等钟楼的整点报时。
秉烛晨读,章德穹点亮灯烛,看起《养气拳法》来——虽然里面的内容他现在完全可以复述出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遥远的钟声在雨声之中隐约传来。
“咚……咚……”
声音时断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