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礼成
檐上瑞雪堆积,院中寒梅浮香。石子小径上依稀几只脚步扰得一地琼浆玉碎:
仓宁一身流纱绦白素裙,身着朱红长袖大褂,袖口处用白丝线勾嵌着。发髻中别上一支亮银簪子,簪子连带着红色丝带。垂下来,藏在黑发间。
女子端坐殿中,偌大的寝殿,除去座上之人衣着朱色,唇点丹朱外,其余无任何一处透漏着喜庆的彩头。
少年由外间走入内殿,眼神坚定,双手端在距身前二尺处,稳步向前。
步入里殿,阿卿见座上之人,微笑以示意,在距离上座不远处,脚步顿住。
以左手紧把右手拇指,左手小指向右手弯曲,其余四指皆笔直,左手大指向上,右手掩其胸,收于腹前。
一拜,“对于师门,当知恭敬,身受驯海,没齿难忘”
再拜,“既承师德,当知恩重,切身奉之,学艺于勤”
三拜,“如有忤逆,严惩不贷,情出本心,绝无反悔”
仓宁起身,走到阿卿身边,蹲下,手掌抚上少年褶皱的衣领,开口道:“天下之学,始于衣冠,先正衣冠,后明事理。”说完起身,不曾展露一丝笑意,上下打量着身前之人。
阿卿赶忙后退一步,跪在地上轻叩首:“阿卿明白,谢师父明理。”
“起来吧,这里除了你我师徒二人,再无旁人,这拜师到底不过是个仪式,行了这拜师礼,也让此事显得庄重,不失轻谩。”
说着,茯上前一步,伸出手扶起阿卿,来到偏座上,阿卿正身站于茯的面前。后者从锦盒中递出玉簪:
“你如今尚且年幼,未到行及冠之礼的年岁,可为师思来想去,能送你的这拜师礼也就这枚束发用的玉簪,你先收下。”
“这殿中,常年独住着我一人,也不曾添些像你这样年纪需要的物件,你且先将就一段时日,待明年开春,我同你到东边的集市上,置办几件回来。”
阿卿双手接过玉簪,宝贝地捏在手心:
“多谢师父,我定会好好收着。古人云,‘生我者爹娘,教我者师父。’阿卿从未见过爹娘,也没有收到过那生辰礼。”
“如今收到这玉簪,心中别提有少多欢喜。”
少年正看着手中的玉簪出神,自己也不曾发觉思绪飘进了不知何时映入脑海的回忆:
那日漫天飘雪,少年缩着脖颈紧挨着窗户,痴痴地望着屋外。
挂在窗外的煤油灯任凭大风吹地摇摇欲坠,黑夜里那唯一的光亮也时明时暗。
糊了几层的窗户纸畏不住冷冽地吹刮。寒风夹带着大朵雪花,从漏风的破洞中钻进人的身体。
那雪一阵一阵的,吹在人的颈窝里,脸颊上,都叫人浑身打颤。
一位苍发妇人佝偻的身影出现在少年的视线中,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面,慢步走到窗前。
少年接过碗,看向妇人:
“素七阿娘,这是给阿卿的吗?”
妇人笑了笑。原本就松弛的脸颊上多出更加明显的皱纹:“吃吧,这天冷,吃下去,暖暖手也暖暖身子。可别把人冻坏了——”
少年接过这面,也念着那天风大雪大,眼泪没有落在面里,这要是让人瞧见,因着吃了碗面而红了眼睛,倒叫人讥笑没有出息。
阿卿在手中来回摩擦着玉簪,眼神中流露出的终究是个孩子的思念之情。
“素七大娘曾经跟我说过,我出生那日,风雪也是如此。”
听大娘提起,她以前是官家娘子,很早就同夫家结了亲,三载未过,族中战事吃紧。
丈夫从了军,自此了无音讯,家道中落,未留下一儿半女。
又逢山匪作乱,躲避于此,为求生计,这才开了这间铺子。”
少年说完,回忆涌上眉梢,眼神暗淡。
茯静静听着,拉过阿卿眼神示意其坐在旁边的木椅上。
“初次见你时,你同我说起,你的名字便是这位大娘所取。”
“‘驼泽城中贼匪起,城门四走公卿士’,大娘教我习字,望我长大后能够入官,为民请命,可是,还没有等到我长大,大娘就……”说到这,少年语塞。
女子伸出手,轻轻地拍着阿卿的肩:“过去之事放在心里,若要常常提起,心中平添哀愁。”
“雨雪大都高洁,是洗涤世间污浊的巧手,再不然,冲刷不掉,一场大雪,埋了它便是。”
“你同这风雪也算有缘,你既拜我为师,为师便赐你表字安澜,愿你日后身处波澜而安然乐之。你可愿意?”
“阿卿愿意,多谢师父不吝赐字。”少年再拜。
“你先退下吧,师父有些乏了,这拜师去掉那些琐事,也算是成了。”
“徒儿告退”,阿卿起身,走出了里殿。
午时,这大雪依旧没有消停的迹象,透过里间的窗子,殿外除去几处高耸的树木还能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