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分
同样又不敢轻易步入新生活。
他,无畏且胆怯。
——
种种原因,这一夜他没有睡踏实。
天光大亮时他起了身,把沙发上的抱枕放回了原位,垃圾也收拾了打结丢在了门口。
他心情应当不错,竟然在心中腹诽自己睡在沙发上也不会觉得伸展不开,由此可见也并非一点好处没占到。
洗漱完,他下意识的瞄了一眼镜中的人,眼中是有种难以言说的喜悦,相貌不差,撑在腋下的拐稍有点碍眼。
他今年三十了,多年来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冷静并且理性,在这时他才知道并没有。
这一切是还只有他自己察觉到,他并没有失态,也没有分毫让人察觉到他冲动的行为。
他按捺住心中蠢蠢欲动的情绪,却没有按捺住内心卑劣的喜悦。
喜悦从何而来,一开始自然是没有的,他拖着她回了家,一切安顿妥当。
关了灯,他躺在沙发上,蹭破的皮在安静的深夜里热闹地提醒着他自己的存在。他没什么睡意,思绪尤其活跃,后怕的庆幸的沮丧的疲惫的,终于从这五味杂陈中翻出了一点莫名的欣喜。
这欣喜一出,便一发不可收拾,再没有过多的思绪去想其他。他想到她当街踢打着自己的崩溃时便同时想起了她因此分手正值脆弱的时候。
他便也卑劣的想,只要在这时他示好得稍微明显点,她兴许就因此而被趁虚而入。
他因此有了一种沾沾自喜。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投影幕布边放着的轮椅上,他冷静了些。
他十多岁遇到的意外,之后近二十年里大大小小的手术经历了几十次。一直以来他都明白自己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也大概知道以后会怎样,他用不着别人的安慰,也用不着别人给他希望。他当然知道自己就是那种很无趣的人。
十六七岁的时候,他试图从窗外的阳光里汲取一点点力量,那个绯红了脸颊健康的小女孩塞给他两支棒棒糖。在那时,有那么一瞬间他忘了被踹伤的残端,也忘了自己走路时笨拙又古怪的样子。
他意识到喜欢本身就不会是冷静的,让他试图去不管不顾,试图去撇开一切。
他本身却是克制的。
他搓了搓脸,想到了还没醒的她,查了宿醉的人适合喝的东西。
他慢慢走去厨房煮了水。
她醒了。
他试图用平淡的语气掩饰住自己不该有的欢喜,“苹果加陈皮煮的水。没毒。”
她抱着水杯看着他发呆,眼神直白得他心里直打鼓。
他低头,确定围裙能遮住自己左边塌陷的屁股,语气很淡,“不会难喝。”
他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坦然,可惜却并不算会安慰人。好一会儿才道,“心里难过,哭出来就好。不丢人。”
她抽抽搭搭的哭了挺久,说了些这几年的经历。
他有点后悔,后悔之余也腹诽自己总归会做得比那人好得多。
他自然也能看出她的惋惜。
他笨拙的聊着话题,让二人之间话题轻松了些许。
她露了笑,比哭的样子好看多了。
他情不自禁抬手捋着她乱糟糟的头发,真诚的安慰道,“会好起来的。”
她抬眼看他。
神色真挚。
他送走了她,依然没有任何的承诺。
一切在这里又回到了平静。
他坐在轮椅上,熟练的推到了窗边。
阳光很刺眼。
他似乎又想起一年前腿上韧带断裂时的沮丧,植入的人工韧带并没有足够的数据来保障他未来可以有多长的时间高枕无忧。复健时没有一条健全的腿作为辅助的限制也一度将他自视甚高的平静击溃。
残疾与不便他并不算十分畏惧。
他畏惧的是变,畏惧的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会发生,不知道结果究竟会怎样。
他畏惧的是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因故变得更糟糕。
阳光很温暖。
他摸着被自己抠破的扶手,又有点孩子气的自语,“怕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
都会好起来的。
他因伤被女儿下了禁令,便耐着性子不出门。
难得的休憩让他第二天心情就好了不少。
从阳台上回应了女儿上校车时回头挥的手。
他给自己换了药,垃圾依然丢在门边。
关上了客厅的窗帘,懒懒地拥着抱枕坐在沙发上选了喜欢的电影。
电影没放多久。
门铃响了。
他的心不由雀跃起来,笑意也不争气的爬到了嘴角。
门外是拎着大包小包礼物的她。
她颇显尴尬,“我查了正经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