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部分
一切没那么美好的事伴随着窗中透进来的一点阳光萦绕在她的心头。
她小时候读到麦琪卖掉头发换来了怀表收获了发卡时并想不到太多,只是在之后的多年来慢慢回味着,才嚼出了故事里的那一丁点儿像巧克力一样的滋味。
电影还是热闹的,他喝了两口水就停下了,手攥着瓶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借机瞧得仔细了些,饶是不过三十,鬓角里也见了些许白发了,不多,四散的几根,因此倒没那么显眼。
一切没那么美好的事好像都慢悠悠的推开在她眼前,譬如每一次他竭力去让她知道的不好看和难堪。
她当然不了解他。
见他出神,“你水还是喝得少。”
“不渴。”他回神笑了,觉得手里攥着的瓶子的确幼稚,咬开又喝了几口,“后来就比较注意了。”
“后来又发作过么?”
“有过几次,没那么厉害。”他放下了瓶子,“肾结石就是这样的,很多人会反反复复。难除根。”
她点着头,“我上个公司的同事也有,说金钱草颗粒效果不错。”
“下次试试。”
“那还是别了。我但愿你永远用不着吃才好呢。”
“这倒是。”他看着她笑了,“我感觉你像在哄孩子。”
“哪有。”她也笑了,“是习惯了。”
时间等不了任何人,在阳光撒到更远的时候,她知道自己该回家了。
她并没有明确的答复他,然而一切好像又有了明确的答案。
他起身送她。
她顺手带走了门边的垃圾袋。
门关上时,他开始回味这难得的半天。
垃圾袋被垃圾桶的边缘挂开了,替换下来的敷料沾着碘伏和血渍的棉球漏在了眼前,也再没半点遮掩。
她不知为何,多看了一眼。
他见时间也不早了,到底又犯了懒坐回了轮椅,之前的小半年里他不知不觉才对轮椅没那么反感了。好像也是认了命,宿命如此,他不用再做无谓的挣扎。
当然,运动型的轮椅很灵便,家里空间也够开阔,于他而言本就是好事。
最起码,活动也可以省力不少。
可惜外面非机动车道却不尽如人意。
他又会胡思乱想了。
不多时,那种无名的躁动的心按捺住了,像往常一样煮了饭,菜却不愿费神了,又叫了外卖。
他知道有很多事已经变了,当然他并不知道结果将如何。
变总归是好的,他在这种平静的生活里久了,偶然间就会有种恍惚,恍惚中常会感觉这样的平静是不是某种意义上抹去了生命存在的意义。
他也不过才三十岁,似乎又早没了这年纪的人所该有的热切,像只是年轻的躯壳里装着一颗垂垂老矣的心。
即使平静是相对让他舒适的。
他也还是不甘这样。
孤独,本以为不会那么介意的孤独。
他在这一天忽然不愿意再继续享有了。
他盼望的,在很多年里刻意忽略不再去奢望的,那样可以有的,被人惦念着的温暖。
或许是来了。
他到底还是忐忑不安的,迈开了一步。
他细微的变化,被放学回家的孩子察觉,属于孩子的敏感让他着实有点紧张。
即便早已习惯措辞为我女儿,他比谁都清楚他连可以维系这一切的契约都不存在。
不知不觉,他已经把她接回来也有了五六年。
当时自然也被身边人阻止过,理由自然是条件所限他也走不了正式的收养程序。
他那时更年轻,在此之前自然也没设想过会这么快陪着一个孩子长大。
他不曾了解过小孩子。
后来他才知道小孩子总会怕黑,会做噩梦,为此他把折叠床安在了儿童房睡了好多天。他知道了怎么像很多年前自己在病中时哥哥生涩的拍着他的后背一样哄着孩子。半夜里孩子惊讶的看着自己残缺的样子并不如何害怕,只是乖巧的摇着头。
孩子小时候的体质差,医院是常得去拜访的地方。
心脏有点小问题,住院等待着手术,儿科病房里是来往的家长们和此起彼伏孩子们扯开了嗓门的哭声,孩子乖乖巧巧的躺在床上,也挺孤单,只有他陪着。
他也感受过,那种不知道哪一天才是终点的孤单与恐惧。
手术后自然不能乱动,这让孩子有了点小脾气。
他笨拙的学着哄,像别人一样抱着瘦小的孩子靠在肩上一步一步在走廊里来回走,他托得很小心,再沉一些也许就做不到了。
他不舍得让她也枯燥无趣。孩子喜欢鲨鱼,他凭借着挺不错的美术功底用颜料把光秃秃的左臂画成了鲨鱼,尾端微微嵌进去的伤口边缘描出了尖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