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黛

那是一个妩媚又清艳的笑容。

玄都真人盯着持盈，持盈回视她，眼中流露出他无比熟悉的戏谑。

那已不是持盈十八岁的眼，而是一双看过无数世界，经历无数人生，却未曾黯淡迟钝，反而越来越明亮锐利的眼睛。

“你不是持盈！”

“我就是持盈。”女人笑得愉快无比，“我是持盈，也是景小娥，更是景黛。”

“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玄都真人形体崩溃，逐渐化为书册，书页连接三千世界。

随着它显形，这个世界的一切也凝固、虚化，他们抽离出来，回到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的虚无中。

女人的手抓住它，翻翻这页，撕掉那页，查找自己刚刚那一剑的痕迹:“洞呢？我刚刚捅的，那么大那么新鲜的一个洞呢？”

书册有气无力地波动，乖得像一本真正的书，语气却疑神疑鬼，“该不会你从来都没有忘记，一直在玩我？”

也许她只是假意示弱，做了个套给它钻。

回想起这个女人欺压它的那些罄竹难书的手段，它觉得这个猜测很合理！

“你先借黑洞摧毁了我的身体，重创我的神魂，又趁机与我打赌，封印我的记忆投入这个世界，这十几年我真是一点都没能想起来，你该对自己多一点信心才是。”景黛慈爱道。

系统痛心疾首:“我花了多少精力多少气运构筑这个世界！以往的世界，你和你选择的人都是气运之子的牺牲，你不服，你要改命，我理解。这一次让你做了天命之子，全天下都在供养你，你怎么还不肯满足？到底哪里不对？！”

对相伴相杀多年的系统，景黛耐心不错，又兼赢了这一局，不介意陪它复盘。

系统和她打赌，赌抹去她的记忆，投入一个对她有利的世界，她还能不能醒来。

她不知道自己将被投进哪个世界，现在想来，系统真是讨巧，它把时间拨回她还是景小娥的时候，熟悉的人与事打消她神魂的警惕，她毫无疑心地再次经历童年。

那是一切的缘起，如果它成功，景小娥就不会变成景黛，后来的所有事都不会发生。

之后，它巧妙地把另一段命运嫁接给她——被仙门选中，拜入玄都门下，踏上顺遂的修仙之路。

可惜这条路一开始就出了问题，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没有办法入道。

“到底为什么？”没了玄都真人那层高深莫测的皮，整个系统都被景黛拿捏在手中，系统再没有什么面子好维持，一个劲追问。

“我是人啊，”景黛理所当然道，“世人都晓神仙好，我偏不做神仙，我是人。”

纵然失去记忆，懵懂的小娥本质上仍是景黛，她不想做神仙，小娥的身体与神魂便拒斥一切令她变为非人的东西，无法炼气筑基，灵丹妙药培育也不能使她脱离凡女状态。

“对了，你为什么给玄都真人捏了那样一张脸？你不是人，虽能分辨人的美丑妍媸，但理应没有偏好才是。”

“……我本打算用这张脸迷惑你。我没有偏好，你却是有的。”系统郁闷地吐露自己那点小算盘，“若是能来上一段师徒恋，这赌约也算我赢了。若你不受诱惑，我也没什么损失。”

景黛又诧异又好笑，笑得简直直不起腰来。系统恨恨道，“可你真是铁石心肠！”

“你违反规则，在我入门时植入暗示的种子，又是打算做什么？”

“不过是想让你乖一些，老老实实飞升罢了。”系统卷起一角指向被晾在一旁很久的天道接引清光，“我不明白，我明明安排好了一切，就算下山与松荫子有些许冲突，你也不该醒得这么快。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唤醒了你？”

按照筹划，只要景黛恢复不了记忆，百年大限一至，系统便以玄都真人的身份安排她夺运续命，到那时，景黛必输无疑。

可她醒得太早。下山游历，便是遇到江夏郡大旱，也不该窥破仙人续命的天机，杀回昆仑。江夏郡守的异变完全在系统计划之外，直到此时，它仍不明白自己掌控下怎么会出现那样的意外。

“是我。”一个声音道。眼睛狭长、娥眉秀曼的女郎从虚无中走出，就像她一直都在那里，从未离开。

“是你？”系统震惊。

“是你啊，十七娘。”景黛认出小狐狸，目光温柔，“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十七娘泪珠滚滚：“姐姐，我找了你好久。”

那是胡十七娘，曾被无良表兄出卖给无耻书生何子萧，差一点断送道心的小狐狸。

景黛保住了她的清白、道途和将来，将那个世界的气运赠给她，亲口封她长生不老，修成大道，仙途顺遂。

“姐姐走后三百年，我修成地仙。又过百年，人间战乱，我在山中亦不得清静，便重入俗世，止杀救人，凭这份功德飞升真仙。”

十七娘泪眼朦胧地微笑，“我曾用狐火在姐姐手上留下一个印记，真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