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
此时已接近凌晨两点,医院的急诊科挂号处仍然站满了人,空气中飘荡着疲倦和焦急的气息。
闻荔赶到的时候,闻父已经在叶灿的安排下输上了液。
闻家栋出差在外,闻母和儿媳方婷因为琐事起了冲突,大半夜吵得不可开交。闻父劝架不成,被两个女人气得血压飙升,当场晕厥。
方婷坐在输液室的等候椅上,看见闻荔过来,略显麻木地抬了一下眼皮。
她的唇角轻抿着,整个人都紧绷,是一种防御的姿态。一岁半的女儿伏在她怀里,已经睡着了。
两个女人对视片刻,没来得及说什么话,便有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匆匆走过来,对闻荔说:“放心吧,叔叔就是脑供血不足,血压有点高,输几瓶液观察一下,没什么问题就能回家了。”
叶灿说完,将手里的缴费单递给坐在那里的方婷,语气颇为公事公办:“输液的费用我先垫付了,单据你确认一下吧。”
方婷动也没动,瞥了眼旁边的闻荔:“亲闺女不是来了吗,哪用得着我这个外人确认。”
叶灿的眉心跳了跳,一句“人可是你气进医院的”就要脱口而出,旁边却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她没说出口的话。
闻荔接过那沓缴费单,开口时声音有些倦:“我来吧。”
叶灿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想起她经常说的那句“方婷也不容易”,压抑住自己的暴脾气,说:“幸亏我今天值班,你进去看看你爸吧,我还得回住院部,有事你直接找护士,我打过招呼了。”
又随口问道,“你老公呢,没陪你来?”
闻荔声色很淡:“他明天早上出差,六点的高铁。”
叶灿没错过她眸中那抹低沉的情绪,目光在她没有戴婚戒的手指上停了几秒。
不知她是来得匆匆忘了戴,还是另有原因。
她有些担心地望着她:“闻荔,你没事吧?”
闻荔摇了摇头,谢过她之后,催她赶紧回岗位。
叶灿走后,闻荔转向方婷,说:“不早了,你先带孩子回去吧,这里我守着。”
方婷的眼底也有明显的乌青,她比闻荔小两岁,此时看起来却比她憔悴。
她在投行工作,工作忙,压力大,回到家还要面对几乎无法沟通的婆婆,神经已经在崩断的边缘。
本以为闻荔来了肯定得兴师问罪,猝不及防地听到她说让自己回去,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闻荔和这个弟媳没什么来往,只在他们结婚和生孩子的时候,匆匆地见过两面。
闻荔对她的印象不错,觉得她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姑娘,闻母却对她处处挑剔,嫌她个子矮,年纪比闻家栋大,嘴也不够甜,反正,哪哪儿都配不上她的宝贝儿子。跟闻荔婆婆挑剔她时的嘴脸,简直一模一样。
尤其是在方婷头胎生了个女孩之后,闻母时常打电话跟闻荔抱怨,说这个儿媳肚子不争气,又不肯生二胎,是想让他们老闻家绝后。
闻荔听完忍不住冷笑:“你们老闻家就那么三间破瓦房和几亩薄田,一年的收成还不够人家方婷一个月工资。你不如找个机会问问闻家栋,如果他自己有选择,还愿意投胎到你们老闻家吗?”
闻母气得好些日子没理她,说自己养了这么多年,养出来个小白眼狼。
闻荔立在输液室门口,刚掏出手机,准备将叶灿垫付的钱转给她,听见方婷喊自己:“荔姐。”
她从手机屏幕上抬眼。
方婷抱着孩子起身,看向闻荔。
面前的女人身材高挑,皮肤白净,乌黑的长发在耳后松挽,露出一截纤长的脖颈。眉和眼都漂亮,尤其那双眼睛,和闻家栋有几分相像,里面却多了几分坚毅和倔强。
方婷怕吵醒孩子,声音压得很低:“我工作忙,生完孩子以后身体又不好,爸妈过来帮我们带孩子,我挺感激。可是,妈做的饭重油重盐,我吃不惯,因为这事儿,我跟妈沟通过很多次,可是妈呢,天天跟邻居念叨我事儿多,连邻居都听不下去,跑来问我是不是婆媳关系没处理好。”
她的用词已经尽量克制,闻荔还是从她的口吻里,听出很多愤懑和委屈。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下去:“妈刷锅洗碗不肯用洗洁精,说洗洁精有毒,洗不掉,可是我看着那油乎乎的碗,心里膈应,只能自己再洗一遍。妈看见了,跑到家栋那里告我的状,说我嫌弃她。我跟家栋商量,想请个保姆来做饭,也减轻一下爸妈的负担,妈死活不同意,说我败家……荔姐,我真的受不了这日子了。”
最后,她说:“麻烦你告诉妈,她如果真的这么看不上我,这日子我不跟闻家栋过了。”
方婷抱着孩子走后,闻荔整理好心情,推门走进输液室。
闻母一看见她进来,就哭哭啼啼地向她告方婷的状。
刚才她们在门外的对话,她基本听见了,不用闻荔再转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