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
外间传来了敲更的声响。
徐老太爷静默许久后,问:“我让你联络的人到了吗?”
“她在路上了。”
徐老太爷满意地捊了捊长须:“只要她来,安王府这件事就稳了,安王爷一诺千金,他一定不会忘记,还欠我家姑娘一条命。”他想了想,又低声吩咐,“王氏的事情,不管是不是她所为,后续给她处理干净了。那卿九……在徐家待太久了。”
徐二老爷眸中闪过精光,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无声地点了点头。
徐奕清走进安置卿九的房间时,徐二公子正双手颤抖地将血手放进铜盆里清洗。魏方提笔坐在案桌前,蹙眉凝神,半晌都没落下笔尖。
这两人都过于专注自我,还是喜乐一眼瞧见了徐奕清。
“大姑娘来了。”
徐二公子回过神来,努力在脸上挤出了个笑容,唤道:“清儿,你不是陪着世子他们吗?”
徐奕清上前,视线落在床上昏睡的卿九身上:“曹公公带了圣旨来,世子去接旨了。”
“哦。”徐二公子对宫里的人向来记不住脸和姓名,他也不关心这些。
徐奕清又转头问:“姨娘伤势如何?”
魏方此刻站了起来,说:“我请二公子亲自动手,为她重新包扎。”
徐二公子想到那些血肉翻开的伤口,忍不住胃里又是一阵恶心。但他毕竟还要在孩子面前维持父亲的尊严,也只能苍白着脸,安慰徐奕清:“对,我按照魏大夫教的,给你娘上好了药,已经无碍了,都是些皮外伤,过几日便会好。倒是你,之前病了一场,现在如何?若是受不得寒,就跟世子禀明情况,待会送灵路就别去了。”
有一说一,徐二公子把青楼女子卿九视为一生之爱,爱屋及乌,对徐奕清这个“大女儿”耐心极好,也很上心。
徐奕清小时候几次寒疾发作在生死线上徘徊,除了卿九守着,徐二公子也经常通宵陪伴。
这种待遇,连嫡女徐奕瑶都没有,难怪王氏母女对卿九母子恨之入骨。
徐奕清的眼底少有地带了些柔色,点头:“放心吧,我已经无碍。”
徐二公子摸了摸徐奕清的头,叹气:“怎么就让你们遇上这种事了。”他想了想,从袖中摸出块赤色小方印,递给徐奕清,“这趟出门我也没带什么好玩意儿,如今天色已晚,此间又是王府,不好出去给你买甜糕。这块古印是之前叔父所赠,你拿去玩吧。”
徐奕清有些哭笑不得,就算他真的是姑娘,也年满十四快要及笄,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徐二公子这还是把女儿当孩子哄啊。但他还是接了,当着徐二公子的面郑重地收进了怀里。
喜乐非常有眼色地插话:“大姑娘和姨娘这是吉人自有天相,少爷没看见那兴元县的流寇之凶悍,衙役几乎都顶不住,能从他们手里逃出来,已经是万幸。”
按理说,一般世家女眷与悍匪接触后,总会被人质疑清白问题。
徐老太爷两人没问,是认为世子既然带回徐奕清两人,那就是没有这方面问题。
而徐二公子根本没往这方面想,他忍不住又抱拳对魏方道谢:“这次多亏世子相救。”
魏方面无表情地看着屋里的人,然后重重地放下笔。
“徐姑娘,你跟我来,我有话要问你。”
徐奕清心想,果然来了。他面上不显,点头应下,跟着魏方走出了房门。
站在庭院素白灯笼下,魏方直言问道:“徐姑娘,你姨娘为何被两种兵器从同一位置刺伤?”
徐奕清的眼睛突然红了,他转头捂脸,似乎回忆起了伤心事。
魏方常年混迹军中,都是些流血不流泪的大老爷们,没经历过一问就哭的场景,他略慌乱了下,本欲坚持的冷硬态度没维持下去。
“咳!”魏方握拳清了清嗓子,“姑娘若是不方便回忆,等你姨娘醒了我再来问。”
徐奕清微微摇头:“我没事。”
他深吸口气,将一个柔弱女子的坚毅演绎得淋漓尽致,顿了顿,才说:“当时流寇来得急,要害我的婆子刚刚毙命,店家也逃难去了,我跟喜乐也从客栈跑出,结果半途失散,幸好我遇见了姨娘。”
魏方点了点头,觉得这姑娘讲的合情合理。
徐奕清眸色微微一黯,说:“那时候,贼人在城中四处杀人,我和姨娘走投无路,就藏在了附近的房屋里。哪里知道那是兴元县米粮店的宅子,我跟姨娘都清楚这些贼人就是为了找粮食而来,我们在这里迟早会被发现。”
魏方沉默地听着,没有插话,他本就不是个主动的性子。
徐奕清又说:“本来我们想出去换个地方,可贼人已经杀到了外面。于是姨娘想了办法,把仓里竹笆里的米粮袋子搬出来,我俩藏在了竹笆里面,借着昏暗隐藏踪迹。”
魏方想起徐奕清当面给徐老太爷跪下的果决,心说,这主意怕不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