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性阿尔兹海默症9
顺其自然的结果就是她变本加厉了。
去饭堂排队会偶遇她。
去上选修课会偶遇他。
甚至去大学城附近的火锅店也会偶遇她。
……她是怎么做到从各个角落里突然窜出来的。
我是真心疑惑,但她强调说的真的只是偶遇——命运的邂逅之类的鬼都不信的话。
我尝试拒绝过,但奈何躲不过。我保持沉默,她就当做同意,于是一路同行。同行着也就习惯,她絮絮叨叨,我却不觉吵闹。
但那天在云记的馄饨店似乎只是真的碰巧。秦安不知道我也在,只是一个人站在柜台前,点餐时影子拉的老长。看上去有些落寞。
她点完才找的座位,看见我时怔愣了一下。
她索性连座位都不找了,直接就拉过一个红色小板凳巴巴地坐到我对面。方桌很矮,空隙也不大,两个人坐也会嫌挤。
她挪了挪凳子,勉强在小方桌前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然后抬头看着我,眼帘掀起时带着小心翼翼。
馄饨店离大学城不近,店面也很小,是家长绝对不会让小孩来吃的那种宵夜铺。
本来我也只是路过,但我当时抬头看见暗了一个“记”字的招牌灯,周围挂了一圈廉价的白色灯泡。
明明在平时我看都不会看一眼,明明店里也没有什么人,但我就是进来了,然后我就遇见了秦安。
我们看着对方,谁都没说话。
老板煮馄饨的时候有热气蒸腾出来,秦安眨眨眼睛,好像有水汽粘到她睫毛。
今天的她好安静,仿佛终于脱下坚硬的壳,蜷缩成一团,你甚至可以伸手摸摸她。
最终还是我先开口,算是开启话题:“你来过这吃吗?”
她回答的声音慢悠悠,跟平时有些不一样:“嗯——高中那会有空就会来。”
我问她为什么,她很直接的说因为便宜。
便宜嘛,两个人吃加在一起不超过二十,量还很多。她说这话的时候笑了一下,应该是想起了什么事——或是人。
“吃了很久都吃习惯啦。”她指了指小方桌中央摆放的小瓶子,“辣椒酱在这里——加点在馄饨上面很好吃。”
这吃法好像非常不正宗,但其实我就喜欢这样吃。我问她:“你也喜欢这样吃吗?”
“不是啊。”
她双手托着脸,仰头对我笑:“但我知道周离喜欢。”
她是指我吗?她又是怎么知道的?秦安的答话好奇怪。但我来不及深究,馄饨便已经上桌。
秦安还没动筷,保持原先的姿势看着我,白袅热气扑上我们的脸。
夜晚万物都寂静,感知那些丝丝缕缕的东西倒变得清晰,但我甚至有点看不清她,就连笑容也模糊。
这个寥无几颗星星的夜晚好像把她整个人钝化,只剩下一圈绒毛,放在手心软得有些痒。
“你不吃吗?”我轻声问她。
她的笑容变淡,很缓慢地眨了眨眼,恍若刚从梦里被我叫醒。然后她拿起汤勺,吹了吹馄饨送进一个到嘴里。
馄饨皮薄得透出里面饱满的肉馅,汤里撒了葱花,有很浓郁的香气荡出来。
她低头一声不吭地嚼啊嚼,我总觉得不是她在吃东西,是什么东西在吞噬她。她好像就要哭。
但她没哭,只是吃着吃着她突然抬头,说:“我真的很喜欢吃这里的馄饨。”
我看着她,她脸上表情认真,认真的像是在告白,认真的隔着一层霭霭的雾我都能看见她眼眶泛红。
于是我说出口的声音像被绒毛扫过:“嗯,我记住了。”
她对我扯出一个笑,像扯破爆浆的果,情绪汁液一样流下来。
秦安确实没有哭,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泪腺好像已经开始分泌眼泪。我低头大口大口吃着馄饨,加了很多辣椒,这样可以说是我被辣哭的。
这里的馄饨确实很好吃,好吃到明明是第一次吃就开始怀念。她吃馄饨的时候把头发扎起来了,但还是有发丝垂落摇摇晃晃。
她看着我,我指了指我的脸,想要提醒她快把头发吃进去了。
秦安似乎反应过来,然后从旁边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巴。
我:“……”
我内心叹了口气,向前俯身替她把头发撩到耳后:“你快把头发吃进去了。”
她抬眼看着我:“是吗。”
眼神是直白的烫。她又对我笑。
太近了,我有一瞬间忘了呼吸。脑海里突然窜出画面,我曾经见过的。我也曾离她这么近过,我也曾把她头发撩到耳后,撩动心弦。
这记忆碎片来的莫名,只是直到与眼前画面重叠才像被玻璃割伤了手,痛觉清晰,心怦怦响得厉害。
我记得的,我应当远离她。可是我现在离她这么近,只要一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