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的光芒
好不容易松开了怀抱,奈奈一抬头,却见他双眼微微发红,是……哭了吗?
一向镇定自若,优雅自如的家主大人。
奈奈低下脸,搞不清楚状况,不晓得家主大人今天怎么了。光是看见他不同寻常的脆弱模样,就足以令她无比心疼了。
可一回想起前天晚上他对自己说的那些绝情的话,还有他内心深藏的女孩子,栖川奈奈就无法对他温柔起来。
“大少爷差不多行了吧,”她转过身不想再看,抬手飞快地擦掉眼泪,“真是奇怪,明明有喜欢的人,还一直撩拨其他女孩,莫不是想把我当做玩物,就像您庭院里的那只鹦鹉,闲来无事逗一逗,也挺能寻开心的是不是?”
对方在身后轻笑了一声:“你难道不想知道,写着自己名字的许愿签,是何人所为吗?”
一瞬间,奈奈的表情凝固住了。
“是我。”
她愣了一会儿,闭上眼,笑:“捉弄我,捉弄够了吗?家主大人往年都在写同一个名字,今年何必为了捉弄我而……”
“去年写的,也是你,”绫人继续补充道,“前年,也是你,往年,都是你。听明白了吗?”
奈奈错愕地愣住,喉咙发涩,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她想说的是,可去年稻波节,他们明明还没认识。
“今年新年,鸣神大社初见……奈奈是在为此感到困惑吗?不错,可我……”绫人沉默几秒,握住眼前少女双肩,将她转过来正面对着自己,青梅酒的后劲很大,酒劲冲上来了,在此刻,先前所有的隐忍与控制,全都被溢满胸腔的情感冲得决堤,低头投去迷离的眼神,笑着,语气尽量轻松,像在与她讲一个故事,“……可我忘不了,十几岁时,邻家那位梳着两条淡珊瑚色双马尾的少女,总是一蹦一跳地突然造访我家,与家妹同坐在庭前,托着脸叽叽喳喳,聊许多小女生之间的话题,很无聊的,她居然能热火朝天聊一个下午。每当这种时候,我都喜欢佯装冷冰冰的样子,若无其事地路过她们。她这么单纯,一定无从知晓我深匿的心思,恐怕,总会将我的冷漠误解为厌恶吧,大概也从未好奇过,一向对任何人笑脸相迎的我,唯独对她失礼,是为什么呢?哈哈……”
绫人笑了笑,脸上酒意更甚。
“我其实只是,面对她充满朝气的生动面容,感到紧张与慌乱,反复斟酌多次,都不知该如何在她面前妥当地介绍自己,干脆,从此连个招呼都不打了。怎么样,这样的我,是不是十分可笑?……可十六七岁的时候,谁都会有令人难为情的别扭与青涩,我也不例外。”
他缓了缓,望向窗外,思绪飘到遥远的从前。
“婚契,是我向父亲提出来的。原本,父亲考虑的是勘定奉行。为此,我与父亲发生了第一次争吵,最后,他向我妥协。我也如愿以偿,拿到了与那名少女的婚契,这且算作,是我故意给她设下的第一道「陷阱」……尽管后来,家族发生重大变故,我孤身游走于稻妻官场暗礁密布的海域中,为人沉稳了许多,遇人遇事也再难有年少时的情不自禁了。可每回偶然再见到突然窜门的邻家少女,与家妹闲聊时天真烂漫的笑脸,我便仿佛忽然在光阴中逆行,重新回味起年少时纯粹的欢愉,就好像疲倦时可供休憩的一隅樱花港,令人无比向往与安心。数年过去,我变了许多,可她依旧烂漫无暇,惟此,最得我心。然而,越是向往之物,我越不知如何接近,只能在每年稻波节,以许愿签为名,向神樱祈愿……所幸,神樱终于听见了我的愿望,向我降下垂怜……”
神里绫人看向眼前少女灌满了水的眼睛,不禁一笑。脑中的昏沉逐渐随着酒精散去,神智也稍清醒了些。
“听有传言,她自幼多灾多病,受尽冷眼,不过没关系。我将从此在她身后,为她挡去一切暗箭与灾厄,惟愿她此生能永远不要长大,就当个无忧无虑的孩子,随心所欲地在海边奔跑,捡贝壳,捞鱼,看夕阳,放烟花,嬉闹玩耍……至于其他的麻烦事,交给我就好了。”
其实——
他还想说,新年鸣神大社初见,樱树下,她摔倒时,自己把手伸向她已是莫大的勇气,可惜她指着旁人,说不要他背。
他还想说,一斗大大咧咧,可以和她做亲密的朋友,心无旁骛地开怀大笑。每当这种时刻,自己都挺羡慕的。
他还想说,在她问出「可以交往吗」的那个深夜,因公务繁忙担心冷落了挚爱之人,不得不暂时拒绝了她,为此,他难过了一整晚都没睡,独自在案前盯着木匣里的蝴蝶结发饰,枯坐到天明。
他还想说,等社奉行与家族的琐事稍少些的时候,他一定会答应她的。可在那个傍晚的海边,她为什么那样着急,和他说稻波节要与荒泷一斗……他生气了,才会在她问及往昔他挂许愿签是何人之名时,赌气说出那句「和你没关系」。他应该控制好情绪,沉默不答的。
太多了,说不完,没来得及说的,以后哄她睡觉的时候,再像讲故事一样慢慢告诉她好了。
“故事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