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
李修臣走后,身着翠色薄裙的丫鬟如兰赶忙伏低身子,凑到林千娇跟前声情并茂道:“小姐果然猜的不错,姑爷他真的,在外头养了女人。”
林千娇双手攥紧成拳,重重捶在梳妆台上,脂粉散了一地。自她及笄起便立志非世族公子、王权贵胄不嫁,若非一连数载也未寻到合适的,反而落了个眼高于顶的名声,到如今已过双十年华,这才答应下嫁李修臣,且不说婚前与他已有协定,此生断不可能与旁人共侍一夫。他且好,竟敢欺瞒自己,这才嫁过来第一日,就让自己受这样大的屈辱,气急之下嘤声哭了出来,“我绝不容他。”
“奴婢这就去找姑爷回来,当面问个清楚,小姐该出气的出气。”丫鬟如兰少时便随身伺候林千娇,自然也是最懂她的。
林千娇眼中腾起怒火,这种背叛纵然使她无法忍受,却也谨记出阁前父亲交代的话,‘遇事切不可莽撞,思虑再三仍觉不妥之处,回府上当面相商。’渐渐收拢情绪,“这男人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你当面质问他,他会乖乖承认才是见了鬼,我林千娇岂是区区书生就能随意愚弄的。下嫁他,无非就是看中其性情温顺,体贴入微,肯事事忍让我。敢拂我的面子,定然不能叫他好过,寻些个得力的,把那贱人剥了皮丢到他面前,算是警醒他,看他往后还还知不知收敛。”
如兰矫揉一笑,“小姐真是聪明,姑爷穷酸秀才出身,若非样貌还算周正,根本就配不上您,奴婢瞧那帝都来的燕公子,才是惊为天人,真真是可惜,小姐与他相逢太晚。”
“小浪蹄子,快别说了,叫人听见。”林千娇嘴上不悦,心中却莫名受用。
瞧林千娇怒气减了许多,如兰扭扭捏捏道:“还有一件事,奴婢思前想后,总是觉得怪异,也不知是不是太过多疑,昨夜小姐心情不好,奴婢没敢做声,今儿一早又出门办事,花了好大功夫才确定那贱人的住处,她住的可真是寒酸,啧啧,竟在城北乌衣巷,好些清倌也住哪儿,什么暗娼、契哥契弟好不混乱,若非是与姑爷同乡,估计也不会扯到一起,小姐是没看见她那双手,比我们府上最下等的婆子还要糙,她屋里头竟还有个妹妹,若不是婆子提醒说已经及笄了,活脱脱廋的像个娈.童,一点也看不出……”
“好了,我对那贱人的家事没什么兴趣,你有事说事,没事多去府里转转,留心些这府上可有什么不安分的丫头,或是从前暖过床的,统统发落了,我眼里可容不得一粒沙子。”林千娇微微蹙眉。
“是,奴婢要说的正是府上之事,昨夜去探查前院情况,刚过回廊便瞧见姑爷一个人,也不掌灯急匆匆往后头行去,就是没伤腿,姑爷往日走路也是漫条斯理,他走的太急都没发现奴婢,虽然后头被燕公子拦住了,但奴婢肯定,他是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待他们走后,奴婢就往那回廊尽头寻去,果然,那里还有一道耳门,下着锁,里面到底锁着什么呢?”如兰一惊一乍,实情演绎着。
“鬼丫头,锁着什么,你再瞧瞧去,不就知道了?”林千娇抽出帕子擦了擦嘴。
这些事如兰轻车熟路,不肖半个时辰便探了回来,道是从门缝细细观察过,小院里只一个仆妇身影,想来没什么要紧。林千娇却不以为然,吩咐如兰明日回门时不必跟着,待她与李修臣走后,就叫人把门砸了,进去看个明白才好,若是夫君问起,只说是里面走水了,情急之下才撬锁,料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
掌灯时分,小筑窗棂透出微弱光晕,临窗蕉影细枝扶疏,斑驳摇曳。
案桌上豆大的油灯忽明忽暗愈发微弱,挣扎片刻突自灭了,夜色如化不开的浓墨泼向屋内。
楼下,张婶刚梳洗完,正瞧楼上豆点光也没了,伸着懒腰长长打了个哈欠,喊话道:“灯里没油了,今儿起,夜里怕是要摸黑,小夫人搬来府衙后,也未见梦魇过,定是有府衙的衙神坐镇,连着我也嗜睡了些,雷打不动,清起不来,我看还是早些歇了吧。对了,今日浣洗衣物时,好像瞧见一个胖丫头往院里瞟了一眼,当时未多想,现在想来定是大人派的,明日她要是再来,我就吩咐她定要送些日常物品。”
“嗯,歇下罢。”阮舒窈声音轻柔,一缕微风拂过,飘动的发丝散发淡雅清香,纤柔手臂缓缓向前探去,她夜里视线不好,旁人能看见的弱光在她眼里漆黑如墨。芳芳抬步,手背一紧,心跳乱了几许,宽大温润的手掌牵着她。
“往前走。”袅袅余音,洋洋盈耳。
阮舒窈嘴角泛起浅浅笑意,他的出现总能带给自己一丝安宁,悄声问,“哥哥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知你怕黑,便上来了。”沈毅之十二分小心扶她坐去榻上。
阮舒窈坐定,微微仰颚看向窗外,好似月色穿透暗沉浮云,正欲拨开一抹光影。
沈毅之脉脉望着她,嘴角不觉舒展,心尖却像被锥子锤着,本想相见后便带她离开,可这么离去,谁为她讨回公道。
“哥哥,你还在吗?”阮舒窈胡乱伸手,惟恐他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