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占
沈毅之坐高堂,指尖轻击醒堂木,阴郁眼眸噙着薄凉,纵然压下冷戾,一身气势已然令人生畏惧,仿是猎杀前的逗闷,随时会向敌人亮出他漂亮的爪牙。
“李大人,有事找我?”薄唇轻启,音量低沉。
李修臣递上讨好之色:“李某府上事务纷杂,不知可有惊扰公子之处?”
“无妨,再过几日,便要走了。”沈毅之语态淡然。
李修臣心中一怔,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他这么轻易便要走了?
隐隐韵出几分窃喜,“但凡用得上李某之处,愿竭力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空气凝固半响,李修臣话送到嘴边,无非是想试探他可会为阮舒窈之事开口。
他面容冷峻,毫不掩饰眸子里的不屑,嘴角微微上扬,轻蔑一笑,“怎么,李大人喜欢与人做狗?”
无端的羞辱让李修臣始料未及,素来与人交道,心下再不屑,面上也是留有几分余地。
两人眸光对峙,紧张的氛围甚是微妙,强压下心中怒火,衅问:“燕公子,与李某之间,可是有何误会?”
好似从始至终,他对自己都带有敌意,何至如此?
他眼眸微微一凝,眉梢上挑,漫不经心道:“随口问问,倒叫李大人很意外?”
尽管李修臣立的笔挺,消瘦身形在沈毅之面前,仍是显得单薄无力,眉宇凝上清愁,心里不痛快极了。
自我宽慰,现在还不是与他翻脸的时候,况且,他身后有北凛势力,得罪不起,只得吞下这个哑巴亏。落寞之余,竟莫名羡慕他这样纨绔不堪的世族子弟,傲然天地间,目空一切,何等性情。
“燕公子果然还未歇下。”门外传来中年鸦簌之声。
“今日刁民闹事,实在荒唐,连累我们钦差大人,到这会子还未见人影,当真是辛苦的紧。”林御史语气叹感平常,嘴角忍笑,隐着一抹幸灾乐祸的意味。
沈毅之极不耐烦的瞥向门口。
眸光仿是被撞了一下,脉脉落在那抹倩影上,眉宇微抑。
手指缓缓收拢,指关节浅浅泛白。
‘这么晚,他真不该打扰阮阮歇息。’
李修臣闻声回眸,望见她时,不自主抿紧薄唇,嘴角微微下沉。
心里再明白不过,林御史这是要逼他,要替他做来抉择。
“新出的茶,燕公子品品看。”林御史示意阮舒窈上前斟茶。
她其实不太明白发生了何事。
哥哥先前嘱咐她什么也别想,乖乖歇下便好。
不多时,林御史又派人传唤她,说燕公子正等着她斟茶,让她细心收拾。
她鲜少遇见这种事,虽是纳闷,这茶随便什么人都能斟,为何偏偏要唤她,不过给哥哥斟茶,她还是愿意的。
莲步上前,侍婢已安排好茶盏,茶气盈溢指间,衬的肌肤越发白皙、细腻光滑。
沈毅之视线落在她手上,浅浅顿了顿,先前未曾留意,阮阮的手腕竟有瘀伤,想是今日被林御史扣押所致,面色不由沉了几许。
阮舒窈递上清茶,纤纤玉手往衣袖里缩了缩。
沈毅之接过茶盏,声音略显沙哑,“乏了,我送她回去歇息。”
林御史咧嘴一笑,自觉心领神会。
这哪里是乏了,分明是醒了,果然还是少年,心气再高,也倔不过星火燎原。
“那便有劳燕公子费力。”久侵事故早已习悉阿谀。
“慢着。”李修臣疾步上前试图拽住她的手腕。
掌心扑了个空,反是燕公子盛气凌人立在眼前。
面色瞬时阴沉,目光凌厉量向他。
本来,商贾官吏间互赠美妾是寻常之事,李修臣却从未想过要将她拱手送人,一时深感屈辱。
极力压抑住怒气,颤音道:“不必劳烦燕公子,我亲自送她。”
沈毅之眉头微蹙,气极反笑,只护住阮舒窈冷目从他身前经过。
李修臣挣开暗中拉扯的林御史,闷声道,“燕公子自北凛而来,可是要寻回沈府血脉?”
沈毅之脚下一顿,冷眸睥睨他,“不错。”
还知道些什么?
“三年前,沈毅之所在的先锋营全军覆没,想必燕公子已然知晓,他死了。而你,正要强占的这个女子,便是他的遗孀,你若要她,还有何颜面,对沈府交代?何况,她已改嫁于我,还请燕公子勿要夺人所爱。”李修臣一字一句咬的清楚明白。
他若执意要阮舒窈,不只是对不起已故的沈毅之,更对不起信任他的沈府之人。
此等行径是在强抢良家妻女。
沈毅之微微敛目,心下莫名好笑,他聪明,又好像没有那么聪明。
阮舒窈仰起小脸探向哥哥,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他不曾对自己说过的?
“修臣,你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