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入膏肓·花吐症
时隔三年,看到裴正一袭黑衣地站在我面前,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裴正沉默地望着我,岁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不对。
眼神深邃了些,好像棱角也分明了些……
不对,身形好像也变得宽厚了些……
我有些惊慌,我发现记忆里的裴正正在被眼前的裴正所替代。
“月娘。”
记忆和现实开始重叠。
孩童,他叫我:“月姐儿。”
少年,他叫我:“江三小姐。”
入宫,他叫我:“月娘。”
月娘。
“月娘,有我在。”
“月娘,委屈了?”
“月娘,我会还你一个公道。”
“月娘!”
“月娘?”
“月娘……”
“贵妃。”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三年前的寒冬,他从宓姬的内殿出来打了我一巴掌,然后不曾留恋地转身离去。
曾经连我膝盖磕破了都像是天塌了一样跑来给我亲自上药的男人,权衡之下选择冤枉我,我本来该恨他的,即便不是恨,那也不应该像是现在这样失态。
时间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三年时间让我的那点怨恨如同浮沙上的痕迹,风一吹,手一抹,竟然全不见了,剩下的只有从年少坚持到现在的眷恋。
呵,瞧,只是一个称呼,就差点让你丢盔弃甲,江淮月,你到底要卑微到什么地步肯撤手啊?
裴正还在沉沉看我,我僵硬地行了个礼:“陛下。”
前些日子我给江浅久违地写了封信,我问他,心意已决?这回江浅没有故意呛我,回我一个字,反。后来他又写了封信,问是不是要帮他,我回否,他就特意找了个小厮来呛我,还要学他的动作语气,对我说:“就知道你不敢,无聊。”说完还佯装呸我一嘴。
我被江浅的孩子气逗得哭笑不得。
江浅之于我,是世上最后的至亲,但我劝不动他,也没有什么权势能强行扭转他的心意,江浅也知道我们的信件在裴正眼里完全透明,故而这短暂的信件来往,他没当真,也算是至亲间最后的道别。
只是现在,应该是我和裴正的道别。
裴正带了壶酒,白瓷做的酒壶,我盯着上面的花纹很久,怀疑里面下了毒。
裴正倒了两杯酒,一杯给他自己,一杯给我。
“陪我喝一杯吧。”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一直放在我身上,目光灼灼,我不知道他想在我身上看出什么。
我抿了一口,酒,是好酒,皇宫里特有的弄巧酒,我只在封妃当天和裴正喝过,学的是夫妻成亲时的交杯酒,刚开始裴正在人前还义正言辞地说我胡闹,等宫婢们走后,他转身就亲自倒一杯与我试了交杯。
我咽下后就等裴正的话,可裴正却一直望着我的脸,似乎想要捕捉到不一样的表情,见我脸色依旧,眼神暗了暗,这才放弃。
窗外的月亮已经爬上了高空,屋里很安静,裴正不说话,我也不说话,以前我话多,他只听着,偶尔应几句,倒也融洽,后来我话少了,我们安静坐着,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只是现在不同以前,如今面对面坐着,无话可说,气氛压抑,我逐渐生出逃离的心。
“叶蓉,今年不小了。”
裴正开口,意外地没有提起江浅的事情,他就像寻常父亲一样与我说起叶蓉的婚事,从准驸马的家世人品说到婚姻嫁妆,事无巨细。他选中的是今年的状元郎,听说是个青年才俊,大有他年轻时的模样。
裴正说了许久,末了还抬头望我一眼,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见。
我觉得有些可笑:“公主婚事是由陛下决定、皇后操办,陛下觉得好,那便是好的。”
裴正拧眉,似乎极不赞同我的话。半晌,他的气势突然疲软下来:“你是叶蓉的母亲,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微愣——
不是母妃,是母亲。
我笑了起来,裴正看我,神色困惑中带着复杂。
我又抿了一口酒:“陛下记错了,叶蓉之母乃是已逝的云嫔,我的孩子刚出生时就没了呼吸。”
裴正垂下眼帘,我笑了笑,觉得喉咙有些干哑,又抿了一口酒。
“可是那时候,我分明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她们将孩子用巾子抱住,我还看到她乱动的小手……怎么一觉醒来,就成了幻觉呢?”
我没哭,眼泪却掉了下来,我扭头擦掉,听见裴正低哑的声音:“你醉了。”
“是吗?那叶蓉是我的女儿吗?”
窗外夜风袭来,将挂在帘下的铃铛吹得叮当响,风声过后,裴正低低的声音传来:“你是她的母妃。”
我仰头喝完剩下的酒,喉咙火辣辣的,如同烈火焚烧,被人生生撕裂。清言给我刚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