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
手心微烫,指甲碰到她唇角的伤口,陆漫闷哼了一声。
徐思哲又笑了起来,手指从她的脸颊落到她的肩膀,湿腻腻的,是刚才溅上的酱汁。
“还是换一个意思。”徐思哲的额头落在陆漫的肩膀,“这次,打算给我什么奖励?”
徐思哲呼出的气息过于灼热,陆漫的身体发抖,她鼓起勇气推开,徐思哲软绵绵地顺着力道坐到了地上。
陆漫有些慌乱地去摸开关。
啪一声,房间的灯瞬间亮了。
陆漫自上往下地看向徐思哲,他还穿着校服,衬衫解开了几个纽扣,露出里面不大不小的淤青。他软绵绵地靠在墙边,斜着眼看她。
“出去。”
陆漫开门,抖着手指指着门口。
“离开我的房间!”
徐思哲懒洋洋地看她。
好一会,他才慢悠悠地站起身,从陆漫身边经过,他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吓得陆漫连忙关上门。
徐思哲看了眼陆漫紧闭的房门,后槽牙咬紧,眼神像是在夜晚捕猎时盯着猎物的猛兽。
浴室里烟雾缭绕,陆漫碰了碰唇里的伤,皱眉闭上眼睛,徐思哲的话不断在脑海里回荡。
徐思哲。
他们本来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陆漫的妈妈很喜欢浪漫,所以她叫陆漫,在七岁那年,她生了一场病,这个病似乎很严重,妈妈带她走了好多家医院,最后将高烧的她丢到了徐家的门口。徐家很快就发现了陆漫,后来陆漫才慢慢知道,她是徐永山的私生女。
徐永山是个成功的商人,原配妻子温柔贤淑,儿子阳光开朗,在外人眼里是个社会精英、成功人士,如果要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污点,那就是在妻子怀孕时出轨妻子的闺蜜。
或许是因为被算计,或许是因为只是被蛊惑的一夜情,徐永山给了那个女人一笔钱,让她永远消失在他们面前,可是却不知道那个女人后来也怀孕了。
陆漫就是这样来到世界上,然后七岁的她就这样被丢回了徐家。
亲子鉴定过后,徐永山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陆漫送到医院治病,治好了就接到家里,他也不让陆漫叫他爸爸,所以十年来陆漫都叫他叔叔,在外人眼里,陆漫是徐永山领回来的小女孩,什么关系也不说,就当是好心接到家里的资助的学生。
回到徐家之后,陆漫再也没见过她妈妈,听说徐永山给她打了笔钱让她出国,自此,陆漫才回过神,她被抛弃了。
被抛弃过的人总是敏感又自卑,徐永山又不喜欢她,陆漫小的时候很少说话,大多时候都是徐思哲跑来找她聊天。陆漫还记得徐思哲总是带她一起弹钢琴,他弹得很好,十指修长分明,跟她因为从小干家务而两手薄茧的手完全不同。
弹琴时的徐思哲很好看,阳光落在他身上,像是为他特意织了一件温暖的外套。
徐永山对陆漫是放养式教育,除了满足吃喝其他一概不管,什么兴趣培养辅导班更是没有,所以有时候徐思哲会教她弹琴,用他灵活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教她用笨拙的手弹奏出一段粗糙暗哑的音乐。
后来,她的手也变得修长灵活,弹出来的曲子也变得美妙动人,可是徐思哲却不再弹琴。
十五岁那年,他在徐永山的宴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钢琴给砸了。
那是极为混乱的场面,木制的椅子被高高举起,重重落下,椅角狠狠砸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发出混乱不成曲调的声音。
或许是太过于震惊,没有人上前阻止,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徐思哲砸他最喜欢的钢琴。
椅子也被砸烂,徐思哲喘着气,沉沉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到陆漫身上。
陆漫看到他嘴角扬起的笑意,带着绝望的疯狂。
自那之后,徐思哲开始抽烟,纹身,逃学,飙车,打架,斗殴,从原本的冬日暖阳变成了灼热的烈日。
圈子里都在说徐思哲堕落了,就连原本要和他进行商业联姻的世家也放弃了念头,于是徐思哲和徐永山的矛盾越发激烈,逐渐到了动手的地步。
陆漫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关掉水,来到镜子前。
镜子映出模糊不清的身影。
抬手擦去水雾,镜子里,少女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徐思哲,她可怜的哥哥。
其实她并不是他的妹妹。
从一开始,陆漫就不是徐永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