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如陌路
百年前西凉附属东越,当时迎接联姻公主的使团从东越带回了种子、农作物种植技术以及多种建筑设计图,西凉王命人依图纸仿照东越重建皇宫。
如今的西凉皇宫便是在原先的基础上扩建而来。所以在玉盈枝看来,西凉皇宫布局既眼熟又陌生。
她跟着申屠叶行走于夹道,半是好奇半是忐忑,其间还有因为要见生母而产生的隐约的雀跃。
“申屠将军。”玉盈枝轻轻唤道。
申屠叶目视前方,没有听见。
“申屠将军。”玉盈枝又唤,这次声音大了一点。
申屠叶边走边回头,瞧见玉盈枝怯生生的模样不禁微微蹙眉,又纳罕又心酸:“公主有何吩咐?”
“我们是去见母亲么?”
申屠叶道:“陛下政务繁忙,现在尚未下朝,还不能抽出时间和公主相见。末将先带公主去漪兰殿拜见君后。”
玉盈枝的眼瞳黯淡下来,沉默半晌又问:“那我父亲呢?”
“这……”申屠叶一时停顿,“君后总归是公主名义上的嫡父,康乐郡王未经陛下或君后召见不得进宫。”
玉盈枝点点头,又陷入沉默。
君后神氏,是个怎样的人呢?
半柱香后,玉盈枝站在漪兰殿外,仆从进宫通报。少顷,殿内走出近侍装束的男仆,领她进了殿中。
“你就是盈枝?”
那声音温润好听,玉盈枝却不敢抬头,缓缓伏身跪拜道:“盈枝见过君后。”
“平身。”神酒倾抬手赐座。
玉盈枝这才抬眸看向他的脸,霎时就明白了为何这么多年母亲与他感情甚笃。有这般容貌的男子陪伴身边,母亲怎会想念父亲呢?
神酒倾道:“你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路上有冶大人护送,不算辛苦,谢君后关心。”
神酒倾点点头,不再说话。玉盈枝也同样保持沉默,一时间漪兰殿内安静如斯。
思虑半晌,神酒倾开口:“陛下如今只余公主一个孩子,册封储君不过早晚的事。本宫之女早夭,日后能倚仗的,除陛下和神氏外唯有公主。本宫愿同公主交好,助公主地位稳固,望公主将来善待神氏族人。”
玉盈枝道:“君后言重了,您总归是母亲正宫,盈枝必以礼相待。”
神酒倾这厢和玉盈枝说话,仆从来报,说陛下方才刚下朝,已派人去接康乐郡王入宫,请大公主先去昭阳殿。
玉盈枝拜别神酒倾,跟随领路的仆从往昭阳殿的方向行去。她堪堪十岁,身量尚小,一天内走那么多路难免觉得劳累,但身处完全陌生的大凉皇宫,她不敢露怯。
离昭阳殿还有几步远,她听见从殿内传来一道训斥朝臣的女声,脚步一顿,心中更加无所适从。
仆从进入通报,不久遭训斥的几个大臣就被赶了出来,面带菜色,离去匆匆。
玉盈枝深吸一口气,整理过衣衫和鬓发迈步入殿。
“儿臣盈枝拜见陛下。”
秋云漪从玉盈枝进殿便将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待女儿行完礼,放柔了声音道:“平身。盈枝,抬起头让朕看看。”
玉盈枝站起身,抬眸看向不远处端坐的秋云漪。眉若远山,眸似清水,自己所有不像父亲的地方都于此时得到了答案。
“到朕跟前来。”秋云漪朝她伸出手。
玉盈枝走上前握住那只来自母亲的手,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秋云漪顺势轻抚女儿鬓边的碎发,望进她年幼的眼睛:“朕离开东越的时候你尚在襁褓,如今都长这么大了。你觉得大凉皇宫如何?可还喜欢么?”
玉盈枝颔首道:“喜欢。”
“你这些年受苦了。”秋云漪心疼道。
原来母亲知道自己在受苦啊……玉盈枝后知后觉,既然知道,为何十年间从未过问自己在东越的生活,甚至连一封家信都未曾有过?
但她最终没有把疑问说出口。她从小到大没有母亲,郡主府内只有奶娘和监视她的、冷硬如铠甲的侍卫,她太缺爱了。所以听到这句“受苦”,还是委屈的心情占上风,眼泪含在泛红了的眼眶。
秋云漪揽过玉盈枝的肩将她半抱在怀里,轻轻拍她的背:“别担心,你已离开东越来到大凉,母皇绝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了。”
相拥了一会儿,母女二人分开,秋云漪道:“你日后既是大凉储君,于礼该改姓秋氏。你的名字是朕给起的,取自诗句‘舞叶秋风落尽时,岸榛浮雪玉盈枝’,这句中恰有‘秋’,然若取‘秋风’二字难免显得随意,不如加上句末的‘时’字。你这一代从木,秋樰秋桦皆如此,摄政王家的秋梧秋桐亦是,便把‘风’字加‘木’,用枫叶的枫,组成‘秋枫时’三字之名。”
玉盈枝应道:“是。”
“封号也要改。”
来了大凉,静乐帝赐的封号必然要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