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术（二）

很久么？”

“还好。”郑湫澄的声音正如那通电话里一般平静，“这次拜托了我爸联系人，但不能有下次了，泠零。”

“替我谢谢郑叔叔。真的很抱歉，是我太冲动了。”

郑湫澄说道：“虽然主阵被撤了，但‘灌阵’的能量你之前收集够了，并不太碍事。还有，你怎么不过来，站在那边干什么？”

泠零先一步走向厨房：“我去给你拿点东西吃。你晚上还没吃饭吧？”

巴掌大的餐桌上放下两只陶瓷盘子，上面各是一个煎蛋和一块三明治。郑湫澄将西装外套脱下搁在椅子上，与泠零面对面在餐桌两侧坐下。脱去了外套，他颈间挂着的一只银色的长哨便露了出来。

“这里住得惯么？”郑湫澄手法标准地切下一半三明治，看向四面碰壁的公寓，“不如给你换一个，有些太小了。”

泠零动作轻柔地给他递了杯牛奶：“不用的，金陵的租金贵，省一点好。”

郑湫澄口气严肃：“泠零，你我一同长大，我一直视你为亲妹，你若是想换地方，与我说一声就可以，不必在意那些人的说法。”

泠零温和地回答道：“我是真心喜欢这里，出行也方便，不用换的。”

话题在此告一段落，接下来直到吃完饭，他们都不再说话，用餐安静，举止都显出良好的教养。

“你刚才挂电话，是遇到苍瓷了？”郑湫澄拿餐巾擦了嘴，目光落在泠零的脸上，“他没和你动手吧？”

“没有。”

郑湫澄：“哦，倒是有点长进了。他当初初出茅庐，气焰太盛又嫉恶如仇，差点搞出人命来，后面还是几个家主轮流去劝他才收敛点。”

泠零像是想起什么，眼中有微光闪过：“嫉恶如仇，但也的确很厉害。”

“怎么，他猜对了多少？”

“基本全对。”

“……”

郑湫澄摇了摇头，抵着下巴道：“这小子，若不是家里人走得早，他们家在他这一代或许能发展起来。可惜现在苍瓷改修场术，大约是造化弄人了。”

泠零略有好奇：“苍瓷的父母是怎么回事？”

“悬案。”郑湫澄表情微沉，“他的爸爸苍岳、妈妈尹昙秀，不仅是优秀的术人，也是当时有名的大学教授，对国家和术人群体都做出了相当高的贡献。但是八年前，这两个人同时失踪了。”

“失踪？”

“不是普通的失踪，高度怀疑和妖有关，而且，极有可能是大妖。”

听见“大妖”二字，二人的眼底皆浮现出极为肃然的深沉。

泠零疑道：“具体是哪一只，有线索么？”

“自太古以来的所有妖物，称得上大妖的只有三只。”郑湫澄与她对视着，眼中流露出些许暗沉的情绪，“能对他父母下手的，也只有那不可控的两只了。”

泠零接过话：“‘太平’，或是‘心潮’。”

“是的。但是苍岳拥有祖传的心术，名为‘万古通融境’，属于正向心术下消融术的一种。所以理论上，如果遇上心妖心潮，他们不可能毫无抵抗之力，至少能留下‘心笼’作为线索。如果遇上的是物妖太平，至少应该存在肉眼可见的破坏痕迹。但这两者都没有找到。”

客厅中安静了会儿，墙上挂钟的走动声便清晰起来。

“那苍瓷为什么要放弃自家的心术，改修物术？”泠零喃喃开口，弧度温柔的眉梢向下微垂，像凝着一层如烟的情愫。

“大抵是为了给他父母报仇吧。”郑湫澄说，“他修的‘场术’的确太过厉害，他才多大年纪，已经值得被所有家族忌惮了。你今后尽量绕开他，我怕他盯上你，给我们添麻烦。”

泠零缓缓点了头：“知道了。我下周去河南几天，顺便先避一避他。”

“回去祭祖？”

她低头望着手中喝了大半的牛奶：“嗯。”

郑湫澄叹道：“我过几天要去北京开会，趁现在给你算一卦吧。”

他的手中一晃，不知从哪里抓出两枚硬币，又以右手蘸水在桌上快速画出一道卦图，将硬币掷入卦内。

叮咚两声响动，硬币滚入卦图内打转，郑湫澄眯起眼，视线追随着硬币的位置，瞳孔中的一抹紫色更为清晰地显露出来。

很快随着硬币稳定下来，他的眉心倏然一皱。两枚硬币，落入了卦图的同一角。

他将硬币收起，再一次抛出，硬币划出两道弧线，又一次停在了同一处，它们在桌上交叠在一起，无声无息地闪动着金属的光泽。

“……”郑湫澄无声地皱了皱眉，转头对泠零说道，“我找个人陪你去。苍瓷可真是……他跑河南去做什么？”

泠零也看着桌上停在一处的硬币，须臾，忽然轻轻笑了。她的长相温柔，笑颜更是美得恰到好处，但此时此刻的这一笑不仅柔美，也混杂了些更为深邃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