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云见日

缚鸡之力的贵妇人心甘情愿地顶着别人的脸害人呢？

奚有木突然撑住头，不可自控地笑了起来。

她笑得竟颇有几分得意。

这些年她看似在组织的帮助下事事顺利，但这从不是她想做的，她在无形的压迫下挣扎在崩溃的边缘，内心的阴暗扭曲也积压得越来越多。而现在，事情终于向着她期待的方向发展起来，那根本看不到尽头的绝路也总算舍得露出一点微光。

陆岂惟不愧是陆岂惟。

群敌环伺，新仇旧恨，他竟然能生生劈开一条路，他竟然真的发现了组织和陆景行获罪、死亡的关系，以他的能力，恐怕已经推出家臣叛变的真相，现在只差动机和细节。而这之后他还需要她提供给他的便利培养自己的势力，找出证据翻案，然后复仇，最后荣登首相宝座。

到时候怎么把皇室和林冕一起拉下来呢？

再简单不过了——

她和林冕合作。

奚有木越想越开心，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她知道这还需要很久，也知道她对付组织之路任重道远，可她此刻忍不住开始幻想期待起来，她似乎已经看到解脱之时的自己并感觉肺腑之间生出一种由衷到令她陌生的喜悦。

“主上？”

明铮受她之命去洛闻那里拿材料，尽职尽责地避开其他人亲自将这份材料送了过来。

“就是给你看的，在这里看完再回去吧。”

托洛闻的福，她的文件资料不会再被翻一遍再送来，这里面的内容，就是洛闻编写的颜未安时期海莲皇族与神石之间的历史，即她跨越千年看到的真相。

明铮一愣，竟从奚有木平静的表情中看出了山雨欲来之感，他突然觉得手上重量似有千钧，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却又莫名其妙地挑拨着他去一探究竟。

……

“主上，这是……”

奚有木双手端正地交于腹前：“真相。”

“这和您告诉我们的不一样。”明铮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什么，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您……”

“我们到底在做什么呢？”时间绰绰有余，奚有木放松下来娓娓道来，“这么多年，组织里没有出现大规模反对者，当真是信仰的力量？不见得，我们都在逃避，不肯承认自己所努力的一切就是个笑话，不肯让自己的希望落空，于是费尽心思去弥补这个笑话，说是恢复大业，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明铮，我想你能想明白。”

奚有木满意地看到明铮脸上露出稍许迷茫之色，没有给明铮深思的时间便继续道：“我至今不知道满一共有多少人，不知道它有过多少人，但我知道它所带给成员的影响，那些盛着骨灰的小瓶子，你亲手捧在我面前的，这些年，这些牺牲者里没有你交好的人么，没有你舍不得他们离去的人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组织存在，你或许不会和明思相遇，但她一定不会在大好年华里在死亡谷死得不明不白，你也不必违背良心做双面间谍。”

“明铮，我们杀了多少人啊。”

明铮的声音颤抖：“主上，您是想推翻组织吗？”

“不仅是推翻那么简单，我想从根本上解脱他们，为我海莲一族痴心妄想所结的恶果赎罪。”

明铮语塞了一会儿，到底还是选择直言不讳：“那您甚至您的后代或许只能做个没有实权与自由的皇室。”

“这是历史所趋，我辈当甘之如饴。”奚有木站起来，平视明铮，“所以，你愿意吗？即使很有可能失败，即时你无从获得功名利禄？”

明铮没有任何犹豫，奚有木话音刚落他便躬身行奚国皇室侍卫礼，一举一动之间俨然已不再是唯组织马首是瞻。

“愿供陛下驱策。”

——从此之后，奚有木于他不再是海莲遗孤，而是奚国女皇。

奚有木笑了笑，笑容幽深而疲惫，却没有欣慰惊喜——明铮估计是最容易被策反的一个，道阻且长，遥遥不可期，可她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挥霍。

她一时失了多鼓励几句的兴致，给明铮安排好初步的任务，暗中寻找可以“感化”的成员，让他当着她的面把资料销毁便遣他离开了。

奚有木看着明铮的背影，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