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延残喘

不知是不是气昏了头，洛闻在明铮传达完消息的第二天就挪出空来拜访皇宫，她来得不巧，进来时正好遇到陆岂惟。

陆岂惟最近忙得厉害，难得一身做派还是很从容淡定的，竟还能停下脚步和洛闻聊几句。

“洛教授怎么这个时间来了？”

“前几日一个侍女跑来找我说陛下情况不太好，我无法求证但放心不下就来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陆岂惟自始至终都在怀疑洛闻的身份，但对她仍有一份敬重，只好苦笑：“洛教授，您大概也知道，现在皇宫是是非之地，您这样无异于……”

“岂惟，”陆岂惟一愣，太久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了，只见洛闻眼底的担忧似乎要溢出来，他竟一时分不出真假，“我当然有所了解，但我想你和陛下并没有到字面上‘你死我活’的程度。我坦言相告，当年我给陛下调理身体的契机并非释爽提供，这么多年我找尽办法想要弥补，可收效甚微，她情况很不好——”

“洛教授，”奚有木打开门微笑，“请进。咦，皇夫不忙吗，怎么有空听教授讲故事，再续师生情缘？”

“陛下！我并非玩笑，您知道自己——”

“好啦洛教授我怕了您了，”奚有木搭上洛闻的肩，把她拽进房间，关门前还不忘笑眯眯对陆岂惟道，“陆皇夫，不打扰了。”

陆岂惟神色复杂地看着关闭的大门，洛闻说的话的真实性就在于奚有木绝不会向自己示弱，可如果洛闻所言非虚，那么她大概率就是奚有木那股势力请来吊着奚有木命的医生，他当然知道奚有木受她那个变态势力摧残，但他以为皇宫锦衣玉食养着她也不会怎么样，可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好好的斗争有一方因为这种原因若有了颓势，他虽不会收手，但总会不禁觉得有些……别扭。

啧，他竟然又对这个疯子心软。

“洛教授，陆岂惟那个人您也知道，何必用这种方式博他那根本不存在的同情心？”

“你自己把后路斩断了，我却没你那么心大。”

奚有木吐了吐舌头，她没想到洛闻还真生气了。

“陛下，您就要不死不休吗？您就想死了干净是吗？仇家遍地四面楚歌让世人唾骂个千秋万代您就舒坦了是吗？”

“是啊。”

“您——”

“洛教授，我有多想一了百了您还不知道吗？我没有和这世界妥协相安无事的可能，我痛苦到麻木，根本无法控制厌恶自己的情绪，能多承担些罪名是我寻找解脱的方式，您说好了成全我，不是吗？”

“陛下，”洛闻颓然向后倒，“我没您那么理智，对我来说，您是我看大的孩子，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是我想保护珍重的对象，您对自己狠心，也真是肯下狠手戳我心窝子。”

“当然，我没必要为您活着啊。”奚有木微笑，洛闻心烦意乱地转过头，不愿再看她，她其实知道奚有木的偏执和决心，但感情上始终隐隐希望有别的可能。

她这趟来算是冲动，没什么事，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沉默了许久，还是奚有木先开了口——

“洛教授，到现在您大概也能猜出来了，我想要的不仅仅是海莲和组织的彻底覆灭，更是封建残余从奚国大地连根拔起，我们造了太多的孽，唯有如此我才可能心安，不愧对于开国先祖与念晴公主众人，实不相瞒，陆景行被我毒害的视频，我也留着。”

洛闻闻言不敢置信地问道：“您说什么？怎么可能，监控录像明明被销毁了啊？”

“我当初也是这么以为的，但左统领似乎把它作为功勋，还是保存了一份，我通过一些手段掉了包，搞了出来。”

“荒谬！”洛闻气得眼前发黑，“左献怎么能犯这种错误！？”

“这倒不怪她，这可是组织的传统。您还记得吗——奚澜安和连昭的事能被我们猜出大概不也仰仗于组织为炫耀丰功伟绩所以保留下来的资料吗？”

洛闻心累到无言，转而关注另一个话题：“您是怎么掉包的，有没有被发现？”

“不是我亲自去做的，这个录像的负责人已经‘殉职’了。”

“您怎么做到的？”

“您遍览海莲古籍，应当知道有些秘术可以影响他人神智，甚至蛊惑他们做一些事情的吧？”

洛闻大惊，看向一脸坦然的奚有木，眼神难以言喻。

“对付您或者左献当然很难成功，但对一个缺乏磨练的技术流还是挺轻松的，当然了，就算没成功我也有别的办法。”

奚有木轻笑：“是不是听着毛骨悚然？可若是组织的人知道了会怎么样？洛教授，我这种怪物，怎么能存活于世呢？”

奚有木轻描淡写，而洛闻却觉得心脏都在苦涩得发抖皱缩，她蓦然想起摄政王曾在手札里写过的一句话——

“有一种可敬叫做坚不可摧，有一种可悲也叫做坚不可摧。”

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