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姜公公,姜公公!”
流云锦缎织就铺成的软榻之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俊美的少年。观身形莫约十六七岁,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一张绮丽的脸微微发红。少年青丝如泓如瀑,睫毛不安地轻颤着,狭长的眼,细薄的唇,眼巴前瞅着都叫人雌雄莫辨。
守在榻前给少年擦汗的内侍,慌慌张张唤了好几声。
榻上的人没应他,眉心紧皱了几分,像是喘不过气一般,张嘴急促而大口地喘息着。
正巧踩着夜色进屋的苏公公面容一肃,被屋内摆着的三架火炉烧到头晕,“吵什么?这是崇德署,惊扰了圣上与大臣议事,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苏公公,您快来看看,小姜公公他一直冷得发颤,这样下去如何是好……”被呵斥的小太监没有半分不悦,见到苏公公反倒像见了主心骨似的。
苏公公闻言急忙跑到榻前,少年柔弱地缩在被褥里,嘴里还喃喃呓语着什么。
“胡闹!”苏公公一把掀开少年身上的被子,“你是想捂死他不成?大热天儿的,屋里烧火炉,你是他嫌命长了?”
小太监赶忙把屋里的火炉都清了出去,“哎呦,我糊涂!”
苏公公理也不理,注意都落在少年身上,“小安子,去取点冰块回来。”
小太监说了声“得嘞”,不肖片刻冰块便摆在了少年床头。
褪去热气的屋里一下子清凉了不少,姜宁琬像是被人架在火上烤完又扔进冰窖里。
好像有人在给她喂什么东西,又苦又涩,她猛地回想到太后强行将毒酒灌进她嘴里的画面。
那辛辣的酒带着毒药穿肠而过,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痛到肝肠寸断。
好痛…真的好痛…
“不要!”
姜宁琬蓦然睁开眼睛,手臂一挥,便将给她喂药的苏公公连人带碗地甩下了榻去。
药洒了一地,苏公公扶着腰站起身,见榻上的少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被推下床的那点不痛快损失烟消云散,他又惊又喜道:“哎呦,你可算醒了!不枉咱家千辛万苦保住你一条小命。”
姜宁琬委实太过虚弱,她稍微扯了一下手臂,身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苏公公连声制止:“你腿上有伤,不要乱动。”递了小安子一眼,后者会意从桌上端来一碗雪梨羹,又拿了软枕垫在姜宁琬腰后,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起身。
姜宁琬不明所以地打量起四周的布置。不似宫中嫔妃所居的殿宇,这间屋子不小,前有山水花鸟屏风,只摆了一张四角木桌和几把椅子。后方对角摆着床榻,中间用帘子简单隔开。榻上铺了好几层被褥,最上面盖的是流云锦锻面,下面几层棉料洗的发白,看得出后者才是常用的。
揉了揉阵阵发痛的额头,她看向面前手脚忙活的两人。
苏德兴是雍熙帝的贴身太监,内廷大总管,中常侍,帝王走哪儿跟到哪儿,她怎么会在宦官待的地方?
她记得自己被太后灌下鸩酒,已经死了才对,难不成那酒里没下毒,她也没有被毒死?
苏公公搅了半天的雪梨羹,少年的嘴巴却闭得死死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一点配合的意思都没有,无奈叹了口气,道:“福宁,听话,喝了它。”
姜宁琬呆滞的眼里终于有了波动,“你叫我什么?”
苏公公一愣,心想这孩子真是烧糊涂了。他刚要开口,小安子便弓着腰走进屋内通禀:“苏公公,陈太医来了。”
榻上的人连忙起身,摆手道:“快请进。”
门外走进一位花白胡子的老太医,小安子伶俐地接过他手中的药箱,苏公公绕过屏风与他作揖,“有劳陈太医了。”
迈进屋里的陈太医一惊,额头上因马不停蹄赶来而奔出的汗水,这会儿都凝成了豆大的珠子落下去,仿佛见到了什么恶鬼煞神一般。
脸色苍白地拱起发颤的手,声音有些发紧:“苏公公折煞微臣了。”
那榻上躺着的病弱少年,可是苏德兴手下最狠戾的主儿!
前几日从水里捞上时已没了生息,可不知为何又奇异般地活了,陈太医并不认为是他医术高明到叫人起死回生。
开完两幅温补的药,已过了半个时辰。
苏公公掩上门,看着那碗未动过的雪梨羹,摇了摇头,又想起什么,走至榻前牵起少年的手:“福宁,你中箭后落水,高烧三日,若再不清醒,干爹恐怕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姜宁琬大脑宕机,方才未曾察觉,此刻她注意到被苏公公牵着的手虽白皙修长,却布满了一层厚厚的茧,与她从前纤细如柳枝的手截然不同,粗糙却充满力量。
即便是倚在榻上,她也能感觉到自己长高了不少,身材不似从前婀娜,骨架极为瘦削,反而匀称轻盈。
姜宁琬可以笃定,这不是她的身体!
她确实已经死了,而这具身体的主人似乎叫福宁